綏陽小穀內，一隊人馬正銜枚疾走。兩旁山高穀深，怪石嶙峋，底下便是湍急的水流，有些地方僅能容一馬通行，時而還有落石墜下。

    但漢軍紀律嚴明，進退有序，因此不到半月已經到達距離陳倉不遠處的穀口，在此暫做整頓，等楊儀將攻城器械趕到，明日攻城。

    明日的戰鬥部署已畢，各將回營準備。

    丞相略合了合眼，挑亮燈火，正要喚書吏拿來信件批複，見秦統仍在原地踟躕，笑道：“仲綱，還有何疑慮啊”

    秦統道：“丞相，雖說我們此次僅為配合攻勢，但因路途險阻，攻城器械與糧草不足，陳倉城守衛軍隊雖然不多，但是城池非常堅固，倘若一時難以攻克，等到增援趕到，我軍豈不陷於被動？”

    丞相側耳聽完秦統問話，反問道：“那仲綱覺得如果我軍增兵攻下城池，有何好處呢？”

    秦統走到丞相身邊仔細觀察地圖，答道：“倘若攻下陳倉，我軍就可以西進至……不對，那時隴西與長安方向的曹魏守軍必來救應，若截斷陳倉道退路，我軍反而有可能被圍殲。就算不被截斷，糧道也將暴露，我軍就會任人宰割。”

    丞相用羽扇拍了拍秦統肩膀：“對啦，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們此番出兵就是要借著看似不得已的攻城，讓曹魏覺得邊地岌岌可危，派大軍來救，從而減輕荊州周圍的壓力，同時實現伐謀與伐交，並且我們自己更要全身而退。”

    秦統眼睛一亮，拱手道：“多謝丞相，我明白了……如此看來，陳倉守軍想必不會貿然出城還擊，不如再分兵一路攻打更東邊的眉縣，我們再催一催曹魏的援軍。”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一早，漢軍前部便開始攻城，開始時借助木欄向城上射箭，在城邊挖掘地道，同時將土石填入護城河中。

    但是城中守軍由將軍郝昭駐守，雖人馬不多，但是反擊十分激烈。於是漢軍每天逐漸增加軍力進攻，並將登城雲梯，投石器紛紛拖出，城內雖然固守，但是能看出隻能勉力支撐。

    同時，丞相處接到密報，魏明帝確實以為陳倉將被漢軍攻下，但此時曹魏大軍正與吳國膠著在荊州、江淮戰線上，於是急令張郃的關中軍與將軍費峻前去救援，同時因為蜀軍攻勢甚急，還為張郃部增兵三萬，已經在趕赴陳倉的路上。

    蜀軍大營中，眾將聽完密報，丞相放下手中書簡，撚髯笑道：“來得好，他來，咱們該撤了。魏延”

    魏延出列道：“末將在”

    丞相說：“前幾日隴西的王雙率援軍趕到，與我軍交戰一番，互有勝負，如今我要撤軍，城內守軍已經難以戰鬥，但是王雙騎兵定會追擊。如今不如假裝退卻，而後襲營，斷去這個禍患。命你率領五千人馬，埋伏於山中，王雙出兵追擊，你就襲取營寨，但不可戀戰，速速與大部會合。”

    魏延領命而去。馬岱出列問道：“丞相，我們可是沿路原路返回漢中？”

    丞相搖搖頭道：“非也，曹魏以為我們攻城未果必定回到漢中，這樣，我們反而可以成為一支奇兵。”

    秦統問到：“丞相，不知奇兵何解？”

    丞相用扇子在地圖上描出路線，道：“我已經寫信給留在漢中的陳式將軍，讓他出兵進擊武都與陰平兩郡，據兩郡最近的就是在上邽的雍州刺史張既，他必定發兵來救，而我軍回程改走祁山道，在河池進行修整補給，等待合適時機西進，就可以出其不意在附近建威攔住南下的張既救兵，如此兩郡可得也。”眾將皆稱善。

    果然，漢軍拔營不久，王雙率兵來追，結果見營帳之中火起，急忙回馬救援，被從山上衝下的魏延一刀斬首，剩餘兵將均四散而逃，城中守軍見了，更不敢貿然出戰。

    建興七年1月，漢軍退至河池，駐軍補給，同時陳式從漢中出發，不到一月，已經占領了陰平郡，一路向西，一路向北占領武都郡。

    因這兩郡曹魏無法完全控製，又遷走了許多居民屯田，因此幾乎難得有抵抗。

    這時，北邊的雍州太守也得到消息，一麵向朝廷報告，一邊南下援助，不料在建威被不知從哪來的諸葛亮大軍阻擊，又沒有援軍，隻得退回上邽。

    3月，蜀中已是有早春氣息，春雨綿綿，兩路大軍凱旋而歸。

    秦統再經劍閣，隻見劍閣已經修成，三層箭樓佇立於山崖之間，兩側的山上也已經築起墩台，中間有城牆連綿，堞垛森嚴。

    關樓之後乃是關城，關城之中有重兵把守，周圍溝壕陷阱一應俱全。站在城樓之上，見柳枝透綠，山間雲霧繚繞，大劍溪水繞崖穿石，向北流出隘口，直瀉而下，轟鳴聲震天撼地。

    大軍紮營之後，幾位將領便隨著丞相在劍閣周圍考察地形與守軍情況，一直到黃昏。晚上，押送糧草的李嚴與運送器械的楊儀趕到，眾將領便在劍閣之中總結此次戰役。

    深夜，秦統路過，見丞相房中燈火依然亮著，便在門外輕聲說：“丞相”。

    許久，聽見丞相道：“仲綱？何事啊，進來吧。”

    秦統推門而進，見丞相俯身在案卷之中，桌旁放著的晚飯還沒有吃過。燈火映照之下，他的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眼睛之中很是疲倦，略皺著眉，似是不舒服。

    秦統心中一陣心酸，便在邊上輕輕坐下，幫丞相磨墨，輕聲說：“丞相何不早些歇息，也不吃飯，三軍將士都還要仰賴丞相。”

    丞相似是歎了一口氣道：“昔日先帝有知遇恩於我，臨終之時，又將幼子托付給我，我怎能不盡心竭力。何況我治下的百姓，也經曆多年戰火，若能為他們做些事，我也算……”

    秦統怎會不知道知遇之恩代表著什，隻好歎口氣，幫著整理一下書簡，見到丞相拜訪甚是嚴謹，近幾日的事務基本都已經回複完畢，而今似乎正是在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