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汝話語中已全然顯露鋒芒,就差將宴漣漪“嫁不出去”幾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宴漣漪看著她這副自亂陣腳的焦急模樣,忍不住憋笑。
“這與楊小姐有何幹係?”
楊汝見她這副表情,一時間更是拿不準主意,她不等宴漣漪說話,便自問自答上:“這京城不比你從前住的窮鄉僻壤,有幾兩銀子便耀武揚威,入了高門大戶,區區一個商賈女子,給人做偏房側室都是抬舉了。”
此言一出,麵前三人的視線齊齊撞在她身上,楊汝顯然慌亂,裝模作樣找補道:“我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提醒你一二。”
片刻後,宴漣漪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楊小姐年輕氣盛,殊不知你瞧不上的這黃白之物,偏偏是這世上最少不了的東西。”
此間都是世家貴女,談到錢財皆避猶不及,哪一個敢囂張地將銀子掛在嘴邊。
楊汝措手不及,無懈可擊的笑意驟然裂出了失態的難堪:“你真是俗不可耐!”
她聲音不小,吸引了身邊不少的目光,眾人的議論聲像是煮沸騰的水,一時間在宴漣漪身邊汩汩冒泡。
宴漣漪不以為然,神情平靜地歎了口氣,說道:“你自恃清高,無非是因著身份門第的抬舉,我問你,你府中器具采買,你房中書卷墨硯,你身上穿的衣裳乃至丫鬟們頭上的珠花,哪一樣不用銀錢堆砌?”
“更有甚者,邦國間來往通商、民間貿易哪一樣可舍去?治理災患、鞏固邊防,若無國庫銀錢支撐,你豈能平安站在此處大言不慚?”
楊汝被問得啞口無言,怔了半晌,氣急敗壞道:“這怎可相提並論?”
她求助的目光落在四周空氣中,卻再未有人與她同仇敵愾,滿座皆寂然,凝神思索著宴漣漪的話語,一瞬間令楊汝失了底氣。
楊汝如坐針氈,腦海中急切地搜尋著反駁之語,可宴漣漪所言樣樣屬實,她再怎巧舌如簧,話語也全然梗在喉間。
宴漣漪不願再與她糾纏此事,她斬釘截鐵道:“你如今假惺惺端著所謂風骨,可失了這銀錢,一樣是俗人。”
“我,我才不是……”
楊汝的心猛地一緊,臉上最後一點悻悻的笑容也全然化為狼狽,她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等抬眼看過去時,宴漣漪一行人已然走遠。
“宴小姐所言,實在令我欽佩。”
一邊的薑琰看向宴漣漪的目光中已盛滿了欣賞,他起初隻是覺著這女子天仙般的容顏格外勾人,卻沒想到,她竟這般有個性,實在是難得一遇。
他身子不自覺地靠宴漣漪更近,以至於招惹來周圍許多名門貴女們嫉妒的目光。
薑琰唇角攜著自信的笑,問道:“這的路我熟識,不知宴小姐可否賞臉,與我一同賞——”
他話說到一半,忽而袖子被一邊的薑漓用力一扯,薑琰毫無防備,眾目睽睽之下被那股力牽得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薑琰狼狽地整理著衣冠,滿臉憤怒看向薑漓。
薑漓不以為意地回望過去,冷峻的眉眼透出一抹不怒自威的強烈的侵略氣息,揚聲道:“宴小姐早已與我說好,你怕是沒機會了。”
他方才早在心中將這不自量力的世子千刀萬剮無數遍,若不是怕掃了宴漣漪賞花的興致,豈能忍他到此時。
“宴小姐與誰同遊,還是看她自己做決定不是?”
薑琰素來自恃為天之驕子,頭一次這樣被人不留情麵地厲喝,心中很是不服,礙著薑漓是宴漣漪堂弟的身份,語氣才堪堪緩和下來。
薑漓絲毫不領他的情,視線愈發淩厲起來,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厲聲道:“滾開。”
站在他二人之間,隻覺得那一抹濃烈的對峙的氣息鋪天蓋地擠壓下來,她秉了口氣,看著薑漓臉上的沉鬱,心忽的一揪。
“我早與他說好的,”她眸光閃動,立刻識趣地往薑漓那側退了一步,整個人幾乎嵌進他寬闊的身影中,與之相依在一起,淡淡道:“世子殿下,得罪了。”
薑琰臉上血色盡失,可見他二人通同一氣,也隻能強壓下心中的憤懣,假惺惺行了個禮:“那我便不叨擾宴小姐了。”
他話是衝著宴漣漪說的,可瞪大的眼卻直勾勾盯著薑漓。
薑漓並不避開他的目光,反而徑直回望過去,俊朗的眉梢挑了一下,像是輕蔑和示威。
她心回想著薑漓方才沉悶的神情,覺得這玩笑許是鬧得有些大了。
有些無措,向他訕訕地笑了一下,輕聲道:“我們一起去那邊好不好?”
薑漓低下頭,看見宴漣漪水靈靈的眸子,其中蘊著霧一般潮濕的柔情,與那溫聲細語的聲線揉在一起,直直撞進他心底,倏地將他心中熊熊燃燒的大火撲滅了大半。
“子煜,走嗎?”她聲調軟軟的,手指在暗處輕輕扯著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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