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她心中恍然,眼前之人分明年紀那小,卻比她認識的一切男子都更忠誠熱烈,他雖總掩著話語中的情意,卻遮不住身上有勇氣和擔當。
他從未有過失言,她應當相信他。
“子煜,能得你做夫君,是我一生之幸。”宴漣漪眸中煥起明亮的光暈,手臂攬過薑漓的腰。
張德辦事十分利落,薑漓方用完晚膳,宴漣漪去沐浴的功夫,加急的折子便已呈了上來。
“林依依?”
薑漓看著折子上陌生的名字,凝眉沉思了一會兒,聲音沉下去:“林尚書那人看著謹小慎微的模樣,養的好女兒倒是有些手段。”
張德垂手站在一邊,心中戰戰兢兢,猶豫了一會兒道:“探子查到時,她已傳消息入宮了,朝堂上那邊……可能瞞不住。”
片刻,薑漓:“無妨。”
“你下去,將此事關聯之人全部查出,”他又道,像是想起什:“那林依依既這樣愛散播消息,那便將她與許侍郎的關係公之於眾。”
張德低首應了聲“遵命”。
第二日卯時,玥彤的聲音將宴漣漪從沉沉的睡夢中喚醒。
“娘娘,”玥彤臉色焦急,“方才阿七來傳話,這鳳棲宮如今主人是您的消息不知為何叫外邊那些人得知了,皇上上朝的轎輦被攔在奉天門禦道上,許多大臣都來請命,鬧得不可開交。”
宴漣漪猛然驚醒,愣怔了片刻,掀開身上的薄被坐起身。
“竟這樣快……”她口中喃喃自語,眸光微沉。
玥彤心急如焚,服侍宴漣漪洗漱更衣的動作都有些手忙腳亂。
“一會兒從小路過去,”宴漣漪低聲吩咐道,低低歎息一聲:“他們若見了我,怕是火上澆油。”
“是,娘娘。”
轎輦便已候在門外。
玥彤疾步走在一邊,惴惴不安道:“那些大臣口中,多半沒什好言,娘娘切莫為此生氣。”
從前宮中相傳宴漣漪惡毒跋扈之時,被有心人刻意引導的謠言簡直不堪入耳,如今出了這等大事,不知那些大臣要怎惡語相向。
“我知道了,不必擔心。”宴漣漪點點頭,扯起一抹苦笑。
奉天門前,烏壓壓跪著一群身穿朝服的大臣,各懷心思,將薑漓的轎輦橫路阻攔。
宴漣漪在不遠處的牆根站定,小心地探頭一望,便迅速收回目光。
薑漓高坐在鑲滿金銀玉器的龍輦之上,明黃色龍袍在破曉的晨光中熠熠生輝,而其下一群黑影,宛如洶湧的海浪,好像下一秒,便要撲上來將人溺斃其中。
“皇上,自古以來紅顏禍水不可小覷啊!”
群臣議論紛紛,滿口激昂之言,不論忠佞,皆苦口婆心勸告。
“是啊,更何況這淑貴妃……她身為先皇寵妃,仍在守孝期間,怎堪當皇後之職啊?”
“皇上心意,爾等無權幹預,隻是您若真對她有情,納入後宮為妃未嚐不可,可絕不能立後!”
“皇上可曾想過,若貿然立後,待淑貴妃身份昭告天下,民間之人該如何想?”
勸諫的氣氛烘托到鼎盛,大臣們的口中也漸漸沒了把守:“屆時定有人說,皇上仍是質子之時,便與淑貴妃暗通款曲,先皇的死因本就突然,此等流言怎能壓得住?”
龍輦上,薑漓的嘴唇因極力壓抑而緊繃,麵前無數斥責、質問的聲音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晦暗的網,令他呼吸不暢。
狹窄的禦道已被大臣的身影擠的水泄不通,薑漓居高臨下的視線仍是平淡,仿佛攜著風暴的暗流緩慢湧動。
“你們既已知曉此事,那今日,朕便告知爾等。”薑漓凜聲,一字一句道。
眨眼的功夫,已有翰林呈了筆墨上前,躬身預備擬旨。
不遠處牆根後,宴漣漪的心髒像是被狠狠揪起,在胸膛中狂跳不止。
“淑貴妃溫雍德茂,有徽柔之質,應正母儀於萬國。”
短暫的靜默,薑漓周身那股冷冽的氣息驟然令所有人心中一肅。
未等其下的大臣出言反駁,薑漓便先一步開口:“所謂紅顏禍水,實屬無稽之談。”
“朕自身為質子之時,便仰慕淑貴妃已久,”他語氣沉穩,言語卻無比離經叛道:“先皇逝世後,淑貴妃恪守本分,守孝追悼,是朕不顧綱常,糾纏強娶於她。”
此言一出,擁擠不堪的禦道頓時鴉雀無聲,寒風呼嘯而過,裹挾春寒料峭。
“朕德行有虧,不可饒恕,自罰受鞭刑於太廟,已向列祖列宗請罪,”薑漓的話語斬釘截鐵,沉甸甸落在每個人心上:“即日起昭告天下,籌備封後事宜,若眾愛卿仍有異議,朝堂上再奏。”
龍輦徐徐而行,麵前身穿朝服的大臣皆退散兩側,叩首避讓。
兩側禁軍握刀布列,天子儀駕威嚴,從中穿行而過。
漫長的沉默,宣告著絕無轉圜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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