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暫緩，嘉貴妃連帶底下一眾妃嬪都高興許多。媚央也不例外，她雖不會莽撞地跟著他人諫言取消選秀，卻也不喜歡有人分了自己的恩寵，哪怕自己此時懷有身孕。隻是上次琳琅所言，媚央著實想過，若無新人入宮，須得在老人挑幾個做盟友才是。

    除夕夜，景弋下旨在延慶殿設宴。延慶殿所在一宮是重華宮一帶空置的寧華宮，長久無人居住，已是十分荒涼。前幾個月景弋便下旨修整，卻不知是為了今日。

    雖沒明緣由，宮中人皆言，這是怕冷路滑，所以特意設在重華宮邊上，方便懷孕的朱婉儀。

    媚央挺著肚子走到了寧華宮，碰見了早早便出發的安如鈺。安如鈺客氣地打趣道：“妹妹可真是好運，兩宮之間幾步就到了，偏偏我的芙蕖宮那樣遠。”

    雖依舊是打趣，可二人之間正生著愈來愈大的嫌隙。這便是二人偽裝的高明，即便生了嫌隙麵上還是如往常的樣子，她們誰也不願再試探對方，誰也不願與對方撕破臉，在懷著身孕的重要時候，都隻想維持表麵的平靜。

    媚央微笑一語帶過。二人各自走到了各自的坐席上。延慶殿比較大，左右分四列坐席，固然位分高的都坐得帝後近些，然而得臉的妃嬪便坐於中間兩列。媚央與安如鈺位分相近，按位分排自然不能同在前排相鄰，自然要相對而坐。這般，距離便遠了些。

    媚央身後離帝後近些的地方是洛婕妤，遠些的地方是向婉儀。而安如鈺身後則是慧貴嬪與恪芳儀。

    “陸寶林、章寶林到——”門口的太監吆喝著。媚央看著前些日子頗得恩寵的章寶林，見她如今也失了風頭，便不再看她。

    “戚才人到——”

    戚才人是獨自一人前來。從前她似乎到哪都跟著朱胭華，要也是與陳家兩姐妹一起。現下朱胭華做了那等事情，叫皇帝與太後都十分厭惡，再加上媚央的得寵，不僅陳家兩姐妹，宮任何人都對她避之不及。沉錦宮也仿佛一座冷宮一般。聽平日戚才人也極少出門，整日整日地在沉錦宮待著。

    媚央見了戚才人，後者臉上塗了重重的粉，卻依舊掩不住底下的憔悴。身邊的兩個婢子——珍珠與琥珀攙扶著她，仿佛她倆才是決定戚才人往何處走的人。

    兩個寶林向戚才人請了安，戚才人無動於衷，還是珍珠示意她倆起來，嘉貴妃抬眸問：“戚才人今是怎了？”

    “我家主……”琥珀搶先一步答。戚才人卻一眼看見了大著肚子坐著的媚央。她掙脫珍珠與琥珀，右手伸進左袖，好像摸索什似的，拿出來時手上卻什都沒有。一個箭步衝到媚央麵前，仿佛安如鈺失子那次試圖推那桌子。可戚才人一介閨閣姐，身子又已十分憔悴。待她推倒桌子，媚央已在雲綰的攙扶下站起身退後一步。那桌子連帶著上麵的酒菜“嘩啦”一聲倒在媚央的腳邊，幾個力大的宮女立即捉住了戚才人的手腳。雲綰大聲喊道：“大膽戚才人，你竟敢行刺我們家主？”

    “朱媚央，我要殺了你！”戚才人掙紮著，狀若瘋迷。還沒等媚央的目光落在戚才人猙獰的臉上，靠近殿門口的地方卻有一聲駭人的尖叫。“啊！”是章寶林的聲音。“怎了？”皇後問。陸寶林身邊的斜雨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在亂糟糟的一堆人中喊道：“皇上皇後，這地上有個匕首！”

    戚才人立即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仿佛要找那匕首似的。呂熙走過去，接過那匕首，呈於帝後麵前，道：“確實是把匕首。”

    隻見那匕首尖上一層薄紅，仿佛蘸了稀釋的血水，若是細看，還有析出的細碎粉末。有妃嬪捂了口，直言恐怖。呂熙道：“這匕首上怕是塗了毒，具體是什毒應由太醫檢驗。”

    景弋瞥了那匕首一眼，麵色鐵青。這匕首出現在這與戚才人的行為脫不了幹係，他無法想象竟有人用這樣歹毒的手段對付懷孕的媚央或是在場的其餘妃嬪。“呂熙，叫人把這匕首好生收起來，別叫別人有機會拿到，還有，命侍衛把這個瘋女人押入牢。”

    到“瘋女人”時，景弋抬手直指戚才人。戚才人卻仿佛沒聽見似的，還在對媚央謾罵。媚央一臉嫌惡地看著她瘋魔的模樣，竟忽然想到，當年她自己被禁足，嫡姊折辱她，她劃破手腕時，嫡姊是否也是這樣看自己的。

    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媚央知曉刻骨銘心的恨是個什樣子，便也知道為了這恨人會瘋魔成什模樣。可戚才人……她為何對自己有如此深的恨意？既有恨意，又為何偏偏捱到此時才發作？媚央心中疑竇迭起，卻理不出頭緒。

    那隻塗毒的匕首，怕是用來刺殺自己的，這便是戚才人在袖中摸索的緣故，而這匕首偏偏掉在了地上。媚央不敢想象若戚才人手執塗毒的匕首對付自己該是何種結果，自己一定是無法招架的。

    媚央身後的洛婕妤與向婉儀都亂了陣腳。向婉儀膽子，幾乎暈厥過去，洛婕妤臉上也沒好看到哪去。反而媚央算不上一臉鎮定，也比身後二人冷靜許多，仿佛這遇刺之人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