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從四品，怎的就這樣不同，”瑾修容最是多嘴多舌，現下又開始編排起來，“一個失了孩子潦倒無比，一個誕下皇子風光無限。”

    賢妃瞧她一眼。賢妃自己實際上也常常編排別人，可若是瑾修容之流開始多嘴，那她便要上一句以顯高位妃嬪的威嚴。隻聽她道：“瑾修容你也是從三品罷了。自從朱氏是禦女的時候你就開始編排人家，到如今三年了，來年不定人家就晉封充儀，然後便是修儀了。到時候越過了你，看你還如何編排。”

    瑾修容被這樣一諷刺，麵上訕訕，卻不敢發作，反而討好地道：“賢妃姐姐的是，賢妃姐姐位高，再如何也不能越過賢妃姐姐去。”

    話這宮有皇子的，除了皇後便是賢妃、瑾修容與媚央三人。賢妃與瑾修容編排媚央，倒叫人想把她們三個拿來比較。賢妃與瑾修容都是潛邸出來老人了，彼此年齡都差不多，資曆也差不多，隻是賢妃出身尊貴，所以位分也尊貴些，美中不足便是，膝下的皇長子是養子。皇三子倒是瑾修容的親生兒子，可惜沒有皇長子的名分，瑾修容出身又低，還無寵愛。媚央雖也是庶女出身，卻頗得景弋寵愛，可到底是後來選秀入宮的，資曆不夠，所以如今也隻是貴嬪。

    “朱氏如今做貴嬪我是真服的，”恪芳儀開口道，她恨極了胭華，故而對去冷宮將她逼死的媚央也有了一絲好感，“可芙貴姬……她兩次懷孕，兩次失子，從嬪位到貴姬的晉封全都是因為懷孕，可最後——不也是什也沒生下來？”

    這話得極不合規矩，可為著賢妃，誰也不願去尋恪芳儀的麻煩。而她的也不全無道理，安如鈺的每次晉封的確都是因為懷孕，第一次由嬪位到婕妤，第二次由婕妤到貴姬。在座妃嬪一陣哄笑，安如鈺產身子不好不能來請安，妃嬪們可不怕等會兒見了她尷尬。

    媚央正巧此時進來，剛封了貴嬪，在從五品的芳儀麵前自然有話的道理。隻聽她道：“懷過孕也總好過一個都沒有，恪芳儀你是不是？”

    “長姊，朱貴嬪似是在諷刺您不曾誕育皇子呢。”恪芳儀順嘴道。

    賢妃不滿地看過來，這不滿一半是對媚央，一半是對自己口無遮攔的妹妹。媚央卻道：“賢妃娘娘膝下有大皇子，怎會是一個都沒有？再宮有宮的規矩，恪芳儀在人前不應稱一句賢妃娘娘的？何故喚‘長姊’呢？”

    恪芳儀無言以對，見賢妃也無意偏幫自己，隻“哼”了一聲，默默飲那桌案上的香茶。媚央不欲糾纏，隻尋了自己的座位坐好。洛綺盈淺笑道：“芳儀妹妹顧及血肉親情是好事，賢妃娘娘與芳儀本就是親姐妹，後宮和和睦睦，是皇後娘娘樂見的。”此話像是為恪芳儀辯護，可洛綺盈話鋒一轉，又道：“可是來日到了太後娘娘麵前，可就不能如此了。太後娘娘先是皇上的母親，再是你的姑母，若是分不清尊卑長幼，可是要鬧笑話的。”

    誰不知道宮中賢妃與恪芳儀兩人事事依靠太後？賢妃還好，畢竟身在高位，手中有權力，自然有事自己做便是。可恪芳儀人微言輕，又有太後的便宜可占，事事去求太後，連寵愛之事都常常是太後勸景弋去她宮。活脫脫像個長不大的娃娃，已經嫁入皇家做宮嬪，卻還依靠著姑母幫她爭寵，實則是宮中眾多笑話之一。平日大家礙著賢妃不願提罷了，現下洛綺盈一口出來，倒是引得許多妃嬪嗤笑。恪芳儀圓圓的眼睛瞪著洛綺盈，可洛綺盈的話半分錯也沒有，她又不能反駁，隻好這樣瞪著。賢妃冷臉一句：“洛婕妤，本宮家的事還不用你來置喙。”這般，才將恪芳儀的尷尬微微化去一些。

    媚央坐在洛綺盈的對麵，她知道洛綺盈性子衝動卻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她平常鮮少招惹陳家姐妹一派的勢力，就算是從前胭華與她們一起的時候，她也隻針對胭華，而非陳家姐妹，出身世家的她自然知曉陳家的背後是太後。可今日……媚央怎覺得，她是在為自己話？

    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媚央落魄時她不曾相助，如今她為自己一句，媚央自不會十分感激。

    請安過後，洛綺盈步追上了媚央，笑嘻嘻地問道：“貴嬪姐姐，嬪妾得知姐姐遷入長信殿，素聞長信殿雅致，嬪妾可否一瞧。”媚央瞧著洛綺盈的模樣，從前她都是喚自己妹妹，如今按著位分，她倒要喚自己姐姐了。她這樣張揚的人，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倒也是真不容易。而她如今表現出的親熱，怕也不是因為她真心想對自己友善，怕是因為她話那句“貴嬪”吧。貴嬪婕妤一階之差，卻差了不少。

    洛綺盈雖然虛偽，媚央卻也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婉然道：“長信殿雖已修繕完畢，可漆料的味道還要散個幾日，本宮怕對暄兒不好，便先沒搬過去。不過洛姐姐若是想看，本宮自是允的。”自稱“本宮”，代表了主位的尊嚴，而“洛姐姐”一句，則是對洛綺盈年長些及其背後家世的尊重。二人攜手走向重華宮，入了長信殿。媚央喜歡熱鬧，長信殿中，各樣擺飾無數，不同於慧充媛宮的清雅古樸，也不同於采瀾閣中的簡單。洛綺盈靠著她身為世家獨女的眼光各個品評一番，媚央問道：“洛姐姐前來，恐怕不隻是為了欣賞這些個玩意兒吧。”

    “自然不是，”洛綺盈神秘道，“我曾聽，芙貴姬送了東西去青竹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