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本就病著，景曄卻如此不孝，鬧出這樣大的事來。合宮又全都知曉，自然議論紛紛。病中的皇後不得不強撐著打理事情，堪堪把傳言平息一些後，卻是加重了病情，竟是在鳳儀殿昏了過去。

    自然，皇後病倒之前已下令將景曄禁足與鳳鳴宮，不準他出門，更將他身邊的宮女全部換了一批，故而他不能再尋歡。

    “琳琅，你覺得這傳言是誰放出去的呢？”媚央問。

    “娘娘如今寵冠六宮，亦是有權在握的，卻又不敢如此，隻叫元翠打聽了消息便罷……放眼六宮，比娘娘更無所顧忌的妃嬪，隻有一位而已。”琳琅道。

    媚央點點頭。況且青竹宮那位心卻也高呢。媚央想起珊嬪與自己所暗示的那些——昌貴妃與恪充儀可謂是野心勃勃！珊嬪雖是可能因不滿自家堂姐刻意挑唆，可想來也不會是空穴來風，不然珊嬪何必不說她們對媚央自己不友好，卻非要說她們謀的是鳳鳴宮那個位子？

    這廂媚央出門，卻又看見了餘氏。這次餘氏是獨自一人——想來整件事都是任氏鬧出來的，任氏怕是早被皇後嚴懲了——然而媚央所見的餘氏卻抱了許多蓮蓬，蓮香陣陣，叫人心醉。

    “給昭儀娘娘請安。”餘氏依舊春光滿麵地道。因懷中抱著東西，故而隻是福一福身，禮數算不上周全。但媚央見她如此，也懶得計較，隻打趣道一句：“你的好姐妹惹了禍事，你倒是悠閑自在。”

    “昭儀娘娘錯想了，”餘氏輕狂一笑，“宮廷，哪有什好姐妹？便是娘娘與——”

    媚央以為餘氏要說道自己與采瀾，便皺了眉。

    卻聽餘氏道：“——皎娘娘，不也隻是利用關係？”

    “大膽奴婢，竟閑話主子——”隨行的元翠聞之怒喝，上前一步便要掌餘氏的嘴。

    媚央卻不惱，隻是玩味地笑笑：“你也是大膽，怪不得能謀了皇子身邊的位子。”

    “奴婢隻不過實話實說罷了，”餘氏一笑，“用過了的玩物，我自不會可惜，就如芙蕖宮那位小主，不也是如此下場？”

    媚央神經一繃，雙眸凝視餘氏片刻：“你做奴婢，卻真是可惜了。”

    餘氏卻仿佛得了媚央是讚賞一般，眸中竟透露出幾分欣喜：“奴婢知道娘娘與奴婢是一路人。”

    媚央不動聲色，道：“你願意如何說都好，本宮乏了。”

    餘氏抿下笑意，一雙眼仍是欣喜：“那奴婢便不耽誤娘娘了，二殿下還要奴婢送蓮蓬去。”

    說罷，餘氏便轉身漸行漸遠。元翠看著媚央，問道：“娘娘可是對那餘氏起了用人之意？”

    媚央搖頭。回想起那蓮香陣陣，這蓮香，除了在太液池等處人人都能去的地方，怕是還有兩處吧。慧充媛愛蓮，然後便是……芙蕖宮了。

    想到芙蕖宮，媚央竟覺渾身冰冷，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卻如忽地被人擲入了冰水一般。原來在無盡的爭鬥結束後短暫的安穩，自己已然把那些肮髒且滿是罪惡的記憶模糊了去。媚央不是沒害過人，甚至手上都有了許多人命——胭華、戚氏、溫氏……可她們亦是因為害了人才如此，媚央除掉她們亦是因仇或迫不得已，尚且可以將這一切歸因於那些……可安如鈺……安如鈺……那樣清白的人，被自己蒙騙，繼而逼得多疑，柳芊環也是因此而死。媚央搖搖頭，試圖把這些想法從腦海中逐出去。從前的她做這一切時也未曾後悔，隻當是無可奈何，或是——這世界本就待自己不公，故而自己也不必待她人公正罷了。可如今發現這一切都是自己強行找出的理由，自己到底是害了那個待自己真誠的女子。而皎貴姬……皎貴姬的孩子，又何嚐不是自己扳倒溫氏的犧牲品？

    媚央目光冰冷，猶如千尺冰淵。“餘氏……可以不必要了。”

    元翠心一寒：“娘娘？”

    媚央低聲道：“你與琳琅都有人脈……琳琅的人做事穩妥些，叫她打發一個甚少拋頭露麵的宮女內監去攔餘氏，不管是何種方法，在那東西……”媚央說著，用手做撒藥粉狀，“明白？”

    元翠愕然。

    “那東西是給現下禁足那位的，不必是毒藥，媚藥、瀉藥都成，總之快去！”媚央雙眸散發著陰狠。

    元翠不敢抬頭，躊躇片刻，忠心戰勝了恐懼：“是！”便疾步向重華宮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