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玫瑰花瓣細細擇過，撒入遠遠從京外運來的甘甜清泉，燒到正好溫度，纖足輕抬，溫柔踏入水中。媚央愜意地向後躺去，懶懶道：“卻不知翊坤宮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琳琅淺笑：“是先帝寵妃著人所建的浴池，自然比從前所用的木盆好些。”

    從前有的亦是上好的檀木打製，然而在翊坤宮這個麵前卻是不頂用了。媚央問：“從前那個呢？在慎昭儀那兒？”

    琳琅道：“知道娘娘與慎昭儀沒那交好，故而偷偷叫宮女送去長惠殿了。”

    媚央安然道：“給玥婉儀也好，這些日子杜美人她們幾個新寵，她與端芳儀卻還能固寵，沒給本宮丟臉。”

    琳琅道：“婉儀小主蕙質蘭心。”

    素手落玉臂，細細洗濯，洗淨了今日四處奔波的風塵，卻洗不淨身上長年的血汙。這些年了，自己手下死了多少人怕是都不記得了罷。媚央想。左手撫上右手手腕上的傷疤，拚命狠下心去，卻無濟於事。

    琳琅看出了媚央的心事，說道：“前幾年江南雪災，許多人家沒有禦寒的衣物，隻得在冰寒的天氣凍著。奴婢聽坊間的人說，這若是在外頭凍死，是不痛的，不僅不痛，而且有些人死時都是帶著笑的。可這凍傷痛便痛在，身上都沒了知覺以後慢慢解凍，僅存的元氣在脆弱的經脈遊動，一處一處都是難以忍受的痛楚……”

    媚央沉默。良久，琳琅又道：“過去的那些事情已經發生，咱們也改變不了，隻是如今娘娘的大好生活才剛剛開始，娘娘怎能為了某些事情把多年來的努力與掙紮全部作廢？況且比起那些在雪地凍死的人們，娘娘已是幸運許多……恕奴婢直言，芙婕妤的死與娘娘並沒有什關係，隻是洛氏擅自揣測……不，未必是洛氏揣測娘娘的心思，反倒可能是她真的嫉妒芙婕妤。畢竟洛氏失寵多年，宮夜漫漫，她失了心也說不定。而從前娘娘對芙婕妤的……交好，也到底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宮中人都有過的，然而芙婕妤自己信以為真，又能怪誰呢？況且後來是芙婕妤自己與娘娘斷交，又被溫氏、陳氏所害，哪是娘娘的過錯？”

    媚央點點頭，拚命把安如鈺忘掉。

    宮嬪刺殺宮嬪，這事倒讓景弋想起了景妍刺殺溫婉兒腹中之子，不由下令把整件事壓下來。處死洛綺盈之後，對外說洛綺盈去安如鈺的宮做客，二人都食了不該同食的菜肴，雙雙暴斃。甚至為了隱瞞真相，景弋甚至下令追封洛嬪為裕貴嬪，安如鈺為芙貴嬪。畢竟洛綺盈與安如鈺均失寵多年，在景弋眼不過是兩個可有可無的符號，安如鈺沉冤，景弋又如何在乎？景弋又下令從芙蕖宮的小廚房揪出來幾個替罪羊，全部杖斃，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然而，在沁蓮殿中，景弋卻找到了一封可疑的書信，收信人竟是北漠的異族。信中全是北漠文字，然而大景與北漠交戰多年，景弋身邊自然有不少懂得北漠語言的能人。景弋使人翻譯後，卻發現這信是從安國公手寄往北漠首領的，儼然是通敵之信！

    可疑之處在於，安國公即使通敵，也不會把這信交給深宮的孫女啊。媚央吩咐琳琅使人查下去，次日，琳琅便報上來：“洛……裕貴嬪身邊那個青雀，曾是個富商的私生女，母親是北漠人。因為當時大景與北漠曾有一戰，故而那富商不得娶她的母親。青雀從小養在外室，與母親一同長大，懂得一些北漠語。後來其母病逝，富商不肯認她，她走投無路才入了宮。”

    媚央點點頭，道：“從前見那個叫青雀的婢子容貌上與大多數人都不同些，我也沒見過北漠人，卻沒有想到那兒去。”

    琳琅問：“可否報給皇上？”

    媚央搖搖頭，淺笑道：“斬草除根未必有什不好，裕貴嬪是這個打算，本宮亦是。免得將來有人報複，再說皇上想清除世家權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景弋對此事卻也是將信將疑，但以防萬一，他還是立即降罪安家。況且媚央所言非虛，景弋哪怕不信此事，這樣大好的清除世家權力的機會，他怎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