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都驚呆了。

    昭陽帝心軟, 她一直都知道。

    也是因為這個，哪怕楚采女之前是多傷了昭陽帝的心, 可她父皇再厭棄, 也不過是將楚采女丟在一旁視而不見，斷沒有如同當日嶽美人那般，直接給賜死的。她家父皇的心, 隻要曾經有過一點的感情, 就總是舍不得。

    昭貴妃因此不知在長樂麵前抱怨了多少回了。

    因為昭陽帝容忍了楚采女不知多少回，楚采女若換個皇帝服侍，早就死得骨頭都不剩了。

    她一直以為, 這後宮之中, 楚采女閑著沒事兒鬧騰鬧騰, 昭陽帝總是會再三地寬容。

    可是沒有想到, 這直接就是賜死啊。

    楚采女也完全沒有想到好？

    她本以為最多不過是被昭陽帝給廢去冷宮待著，反目一下, 彼此傷心一下，過些時候還能重頭再來呢。

    就看如今，之前鬧得捅破，關了兩年不就又給她放出來了？

    楚家大姐被帝王的冷酷驚呆了, 哪敢吭聲, 唯恐被送去和自家姑姑一起死。

    “我不相信！”楚采女瘋狂地在門口掙紮，想要掙脫那幾個內監，她一雙陡然亮起的眼睛帶著絕望的火光，看著昭陽帝尖聲叫道, “陛下，陛下絕不可能這樣對我！你做了什，了什？賤人！”

    她這一回罵的就是昭貴妃了。

    昭陽帝麵前能得上話兒的，還要要將楚采女置於死地的，也隻有昭貴妃一人。

    昭陽帝卻無動於衷地看著瘋狂的楚采女，淡淡地道，“不是貴妃，而是你自己。”他安靜地看著對自己流淚的楚采女，輕聲道，“你屢次對皇後不敬，若換了旁人，早就將你治罪。構陷皇後，陰謀暗算皇後，罪加一等。”

    趙皇後聽到這個都驚呆了好？

    好，這聽起來仿佛還是為了她啊？

    難道要她一句叩謝聖恩？

    隻是昭陽帝實話，這多年還真的沒有明確地起過是為了皇後如何如何，趙皇後都覺得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隻是此刻看著淚流滿麵的楚采女，她又覺得心中異樣，多了一種不出來的愉悅。

    想當年楚采女在她的麵前那樣風光招搖，仗著昭陽帝把能惡心她的事兒都給幹了一遍。

    依仗的不過是帝寵。

    還總是，“陛下了……”

    這種話聽得多了，叫楚采女就有一種有了昭陽帝做靠山就什都不怕的感覺，那個時候她仗著昭陽帝叫她吃了多少的委屈，直到如今都記不清了。可是趙皇後看著眼前被舍棄之後的楚采女，又覺得風水輪流轉。

    他弄死她，口口聲聲是為了自己。

    想必楚采女的心不好受吧？

    “您怎可以為了皇後殺死我？”果然，楚采女無力地倒在地上，瑟縮成一團。

    若昭陽帝當真回頭，為了趙皇後賜死了她，那這多年的情愛，又到底算什？

    仿佛成了笑話一樣。

    楚采女的心疼得不能呼吸，可是此刻，她也不需要呼吸。昭陽帝雖然賜死了她，可也不願見楚采女死在自己的麵前，因此叫內監將無力掙紮的楚采女給拖了下去，長樂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變故，許久哼了一聲。

    “活該。”

    她頓了頓，就下意識地去看昭陽帝。

    昭陽帝的臉上並不好看。

    賜死楚采女，就代表昭陽帝不得不直麵一個真相。

    當年他愛上了這個女人，一切都是錯的。

    他愛錯了人，傷害了真正值得被他愛重的人，那多年的人生，都是錯的。

    這對於昭陽帝來，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了。

    “楚采女……多謝陛下為臣妾做主。”換個人，趙皇後早就滅了她十七八回了，此刻見昭陽帝臉色蒼白，她想了想便溫聲道，“陛下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她本想留著楚采女的性命，叫昭陽帝永遠都記得楚采女的不堪，慢慢兒消磨那些美好，往後兩個相愛相殺。

    隻是如今楚采女被賜死，雖然幹脆得叫人詫異，可是趙皇後卻又覺得……

    這樣兒也不壞。

    “她早年就對你諸般不敬，都是因朕縱容她的緣故，起來，當年也是朕對不住你。”見趙皇後麵上微笑，然而一雙眼清冷如冰雪，對自己完全沒有一點的漣漪，昭陽帝心中苦笑了一聲，握住了昭貴妃的手。

    昭貴妃這一次沒有甩開他。

    “表姐，她死了活該，若不殺一儆百，日後各宮嬪妃還都敢構陷皇後了呢。”

    昭貴妃對楚采女去死，簡直舉雙手讚成。

    她難得覺得昭陽帝順眼了一些。

    “至於你……”昭陽帝回頭對昭貴妃笑了笑，見她眉開眼笑，眼有璀璨的光，終於露出幾分愉悅與安穩，反手與昭貴妃十指相扣方才能叫自己覺得，作為一個皇帝，他還是有人真心在意他，陪伴在他身邊。

    楚家大姐在昭陽帝的目光顫抖了一下。

    “你姑母死了，你到底是七公主的生母，她留下的采女之位，就給了你。日後，你好自為之。”

    趙皇後搶在昭陽帝的前頭淡淡地道。

    昭陽帝本想把楚家大姐一塊兒收拾了，隻是見趙皇後到底不願多傷人性命，也就由著趙皇後。隻是趙皇後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完，目光落在身邊宮人懷中怯生生睜著一雙眼睛似哭非哭的七公主的身上。

    “七公主，我會叫宮中其他嬪妃養育，日後與你無關。”

    “娘娘！”楚家大姐先是在為自己有了位份驚喜，聽到這頓時驚呆了。

    “為母則強，若真是一個心疼孩兒的母親，怎會由著你姑母再她的身上動手腳？七公主衰弱，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你不過是置若罔聞，如今來我麵前出真相，其實也隻不過是為了保住你自己，而不是為了七公主。”

    楚家女的狠心，趙皇後算是真的見識了。

    她每一句話，楚家大姐都顫抖一下，不知所措。

    昭陽帝看著楚家大姐的目光越發冰冷。

    “既然你並不疼愛七公主，那七公主就不必認你為母。”這後宮寂寞的嬪妃不知多少。昭貴妃的得寵，就代表著有眾多的嬪妃失寵，趙皇後不可能為了這些宮怨叫昭貴妃委屈自己把昭陽帝給讓出來，隻能用自己的能力，叫這些妃嬪們在宮中過得好一些。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她都給了。

    別的，她不給，她們也別貪心。

    如今還有一個七公主，這對於後宮嬪妃來，隻一生的指望。

    “臣妾記得貞嬪一向從容安分，不如將七公主給了貞嬪撫養。”趙皇後就對昭陽帝道。

    昭陽帝早就不記得誰是貞嬪了。

    隻是他一向信任趙皇後，見她都覺得那什貞嬪是個好的，雖對七公主的出身依舊心存芥蒂，可是還是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他見趙皇後對自己笑了笑，心中輕歎一聲，知道與趙皇後這一生也隻是如今這個樣子，起身就拉著昭貴妃走了。

    “楚采女真的會死？”見昭貴妃不情願地被牽走了，長樂急忙湊過來。

    楚家大姐被人帶了下去，隻留了七公主在趙皇後的身邊。

    “你怕夜長夢多啊？”趙皇後就笑著問道。

    “最怕最後的時候，父皇再來一句‘刀下留人’了。”長樂就覺得憑昭陽帝的心軟，沒準兒還真能幹出這種事兒來，回頭看了看七公主，見她弱弱的一隻，就聲兒道，“您沒有非要養她，我真的很開心。”

    雖然稚子無辜，可長樂卻明白，自己永遠都不會喜歡七公主的。

    “貞嬪是個好的，多年安安分分，從不爭寵，且她出身書香門第，教養極好，雖從未得寵，卻一直在宮中安之若素，我就想著，她很合適做七公主的養母。雖七公主是楚家血脈，可也要看養在誰的麵前，她年紀不記事，叫貞嬪養著，日後總是與貞嬪親近。”

    趙皇後沒想對七公主趕盡殺絕。

    她與一個公主叫什勁呢？

    “她生母可怎辦？日後會不會與貞嬪搶女兒呢？”

    “七公主總會長大，若是叫她想到生母死了自己被貞嬪養育，那沒準兒會叫她怨恨貞嬪，覺得是貞嬪搶走她逼死了自己的生母。”趙皇後就淡淡地道，“叫楚家女活著，等往後七公主明白事理，等她知道今日發生的一切……若她還能親近生母冷落養母……”

    那那樣沒良心的狼崽子，貞嬪隻怕也不稀罕了。

    趙皇後看了看七公主，低聲道，“若養得好，哪怕是楚家血脈……也瞧瞧你二嫂，不也十分出眾？”紅月就是楚家女，可養在她的麵前，長大了也並不是一個心思狠毒的女子，她願意娶相信七公主一次。

    想必貞嬪也是願意的。

    長樂見她什都打算得很好，就放心地點了點頭。

    “起來七公主真是有福氣。”

    有趙皇後主持後宮，七公主是真的很有福氣。

    不然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不過是為你與你皇兄皇弟們積福罷了。”趙皇後就含笑道。

    她年紀越大，心腸也越軟，早年無所忌憚，可是到了如今，總是要為幾個孩子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