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上回書說到葉靈芝看到自己養的心愛的兔子離開了她，她傷心落淚。敝帚自珍人之常情，何況還是個活物。其實哭夠了，也就不哭了，人到傷心處，哪有不落淚的，不發泄出來，會憋出病的。她洗了幾把臉，對著鏡子一照，眼睛又紅又腫。這是後話。

    全誠很會組織學生，女生養兔子，任命葉靈芝當組長；男生燒磚，任命尹成鋼當組長。

    燒磚得先脫磚坯。全誠領著學生在土龍嶺的南坡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把上麵的草鏟掉，作為脫磚坯的場地。磚坯模子與土坯模子不一樣。土坯模子是長方形用四塊板圍成，天和地都是空的，一次隻能脫一塊。磚坯模子是五塊板，也是長方形，有地沒有天，一次能脫兩塊。脫坯的方式方法也不一樣。脫土坯，把土坯模子放在地平麵上，把和好的泥，泥要有草，用叉子端來放在模子，用手拿點水拍泥，把泥沿著模子壓實，把表麵抹平抹光後，把模子輕輕端起，讓土坯從模子中漏下去，工工整整地擺在地麵上，這塊土坯成了。脫磚時，磚模子也是擺在地麵上，先把細土麵均勻地撒在模子，把和好的泥用鐵鍬端來倒進模子，用板條把表麵刮平，把模子翻過來，底朝上，把磚坯倒出來，這樣磚坯就脫了出來。和泥也不一樣，脫土坯的泥用堿土要摻進一些草，草要用鍘刀切成段，每段二寸長左右，土、草、水，三樣合一才成。磚坯的泥用沙土，土和水兩樣就妥。脫磚的土和水方便，取土龍嶺坡下的土，取霍林河的水。

    燒磚要用磚窯，沒有磚窯是不能燒出磚的。砌磚窯也好，燒磚也好，那是一門技術，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全誠去請教李天成。李天成趕大車、農家活，那是內行，說起砌磚窯、燒磚，他可是一竅不通。他想了想，才說：“咱屯的蕭彩蘭是鄉磚廠鐵姑娘隊的，鄉上建磚窯時她就去了。砌窯、燒磚這一套活她都會，怎的也比咱強。這個人還挺聰明的，又能幹。明天，我去一趟，就說咱屯也上個小磚窯，讓她回來指導兩天。我找個人頂替她，她就能回來。磚廠廠長我認識，這個事差不了。”

    李天成說到做到，果然把蕭彩蘭請回來了。全誠與蕭彩蘭前後屯住著，隻隔著土龍嶺，原來就認識的，念書時在鄉上讀高小，還是一個斑的同桌呢。隻是她母親說，姑娘大了，瘋張、外顯，她不放心，高小沒讀完就讓她回來了。對學業的荒廢她對母親相當地不高興。鄉磚廠用人她就瞞著母親報了名。兩個人見了麵，互相說了一些關心的話，看上去很親熱的樣子。

    脫磚坯、修磚窯在蕭彩蘭的指導下進行著。在勞動中兩個人建立了友誼，加深了感情。漸漸地兩個人手拉著手，肩並肩地來回走。磚窯修成了，是用師生共同脫出來的磚坯建造的，窯內能容納五千磚的樣子。看著多日盼著的磚窯修成了，全誠和蕭彩蘭兩個人非常地興奮。有一天，全誠看了看也沒有多少活了，學生們連續幹了好幾天了，也都累了，他把成鋼叫到跟前說：“有的學生不在，你發個通知，從明天開始，上午上課，下午來磚窯幹活，你領這些學生都回家去吧，剩點活，我清理一下就行了。”有了老師的話，尹成鋼帶領著學生站著整齊的隊伍向屯走去。學生的歌聲越來越遠了，漸漸地聽不見了。

    磚窯隻剩下全誠和蕭彩蘭兩個人，他深情地望著她，走向前握住他的手，說：“感謝你了，磚窯的成功，都是你幫助的結果，你真有技術，你真好！”她臉上露出了笑容，說：“你說的是真話，我真的好嗎？”“真的好，發自肺腑的話，真心實意。”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對方抱住，親熱一會兒。她鬆開他，問道：“你真的喜歡我？”“真的。”“你娶我唄，行嗎？”“行。我一定娶你，在今年過年的時候。”兩個年輕人又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磚窯開火燒磚了，全屯的人都來觀看，縣教育局也派領導前來助威。李天成主持磚窯點火儀式，說了許多祝賀的話，還誇獎全誠和蕭彩蘭是一對好青年，號召全屯的人向他倆學習。他的講話不時地被熱烈的掌聲所打斷。縣教育局的領導也作了演講，稱讚全誠是勤工儉學的先進代表，是全縣教師的楷模。學生也是好樣的，人小誌氣大，能文能武。

    燒磚的火用的是柴草火。柴草是學生們用鐮刀在土龍嶺上割下來的。剛割下來的柴草是青的，很濕，燒不起火來，曬了幾天，幹透了，才能放到磚窯去燒。土龍嶺南坡的草又高又密，解決燒磚的柴草是不成問題的。先燒了四窯，兩萬多塊磚。因為燒磚用的是柴草火，不能像煤火那樣溫度高，所以磚的顏色也不那樣好，有些淡，沒有正規磚廠的磚紅。但是，可比土坯結實多了，還不怕水。李天成拍著磚，對全誠說：“你幹的不錯，我一定到上邊給你請功受賞。你是個人才，將來錯不了，好好幹吧！”

    全誠勤工儉學的兩項，養兔子和燒磚，搞得突出，不負眾望，被評為全縣教育戰線勤工儉學先進個人。還去參加地區召開的勤工儉學經驗交流會，在會上發言介紹經驗。因此他被提為分校主任，主管一個村的學校工作。臨走前他特意去拜訪李天成表示謝意，這是後話。

    沒有不透風的牆，全誠要娶蕭彩蘭做媳婦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南北二屯傳開了。全誠的二叔全尚進有些不同意。原因很簡單，一個是蕭彩蘭的父親脾氣不好，強性，兩個老牛拉不動，做親後和不來，憋氣；再一個是蕭彩蘭屬穆桂英的，哪有事哪到，好出風頭，要是娶到家，誰能管得了，穆桂英掛帥，那還了得。

    說這婚事那天，全誠的父母，他二叔、三叔，還有他大姑、二姑，都在場。表麵上很平靜，沒有吵聲，也沒有鬧聲，看各自的神態，內心都在翻騰。站在對立麵的是他二叔。

    全尚進是軍人出身，當過營長，去過朝鮮抗美援朝，雄赳赳、氣昂昂過。美國軍隊那多牛，真槍實彈交鋒過，落花流水，手下敗將，他還能怕誰呀！他表麵上威風凜凜、氣勢淩人、那是軍人的派頭，軍人的氣質。但是他內心慈善、疼人、體貼人。他首先談自己的看法，說：“我扛過槍，打過仗，入了黨，當上了營長。打土豪，分田地，人民當家作主了。我解甲歸田，搞社會主義建設。我經的事也不算少。我覺得，南北二屯的姑娘有都是，咱全誠這樣的找啥樣的沒有啊？那姑娘有點瘋張，怕不靠譜。”這幾句話一出，屋內的空氣頓時沉悶起來，像大雨來臨之前那樣，悶得慌。屋內寂靜無聲，每個人喘氣的聲音都聽得出來，喘了一下還是喘了兩下。

    全誠的大姑打破了沉悶和寂靜，她說：“都新社會了，婚姻自主啦，父母不能包辦代替，何況我們當叔的、當姑的。我們婦女開會，哪次都講當家作主、婚姻自由。這是大侄子自己的事，由他自己拿主意。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提個醒，把一些事理說全、說開，出個謀、劃個策，省得後悔不是。啥叫瘋張，那是敢說敢為，開朗大方，是優點。”他大姑的觀點與他二叔的針鋒相對。全尚進聽了姐姐的話，什也不說了，坐在那隻抽煙。

    全誠的母親說：“彩蘭那姑娘挺好的，能幹活就能過日子，我看娶過來行。她爹脾氣不好，跟咱有啥關係，咱娶的又不是她爹。聽外邊人說，在磚窯，咱全誠跟人家摟摟抱抱的，不要人家那不是坑人家嗎？人家還咋找對象了。”全誠打斷了母親的話：“媽，看你說啥哪！”紅著臉跑到隔壁去了。全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