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下風聞暗潮湧動
上京城,
城門外,
醜時末,
上京自古繁華,城門尚未開啟,天色尚且昏暗,排隊入城的隊伍就已經排出了數地,有推著堆滿蔬菜瓜果板車的小販,同樣有串著冰糖葫蘆入城叫賣的走卒,和平時不同的是。
在隊列的前方多出了許多輛馬車,仔細看去馬車外表質樸,可邊坐著的人皆是氣度不凡,不似尋常富貴商賈,更像是衙門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城門數丈處,
一茶水攤前,
不知何時,攤子上多了一個白麵書生正拿著一塊驚堂木坐在麵朝城門的方向,口中喋喋不休的說著什,說話間,羽扇開合,妙語連珠,頗為風趣,不多時,便圍滿了往來歇息的百姓,便是前邊的馬車也是悄然間掀開了車簾,側耳傾聽起來。
“客官,您的茶水……”
茶攤的老板忙著給坐下的顧客斟茶,說來也是奇怪,天還沒亮的時候,這書生便跑了過來,說是要借用自己的地方說一段書。
自己想著左右也不過占一個座位,說不定還能拉點生意,也是樂見其成,便答應了下來,這不,一會的功夫便已經賣出去不少茶水,比平時三五日還多。
“話說,那日,狗賊駱粥在宮門之外,身披刺金黑色蟒袍,手持一柄狹長繡春刀,怒目圓睜,雙目瞪大,從宮門內殺至宮牆外,隻見手起刀落,足足殺了一百多國子監學子,自始自終眼皮都不曾眨過一下,謂之於殺人不眨眼!”
“比起江湖中那些惡貫滿盈的賊寇還要殘暴百倍有餘……”
百曉生細細分說著那日宮外的場景,於尋常百姓而言,平日的樂子不多,此時多聽幾句,往後吹牛打屁的時候也多了幾分談姿,自然是極好的,何況說的還是時下最為臭名昭著的賊子駱。
當一曲說完,整個茶攤已經被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滿滿當當。
“客官,來了……”
茶攤老板望著越來越多的客官忙的腳不沾地,卻是喜笑顏開,至於他說的什,剛開始還有些害怕,怕受到牽連,可久久不見人來阻攔,也就把心放到肚子去了。
畢竟這類說書人消息素來是最為靈通的,想來也是聽到了什風聲,這才趁著這個檔口,賺一些潤嗓子的銀子。
“我說便是殺那多頭豬也得花不少功夫,何況那狗賊殺的還是人,想來也是花了不少時間,他一直不眨眼……”
“他的眼睛不會幹嗎?”
有好事的百姓出聲問道。
“這小生便不知道了,趕明兒小生親自去那東廠的昭獄問問那狗賊……莫約他是有眼疾的,這也說不準……”
百曉生聞聲也不氣反倒是打趣起來,言語間皆是對那賊子的輕蔑和調侃。
不知不覺在場的百姓也是嬉笑怒罵起來,對那賊子恐懼不知不覺間減弱許多。
“小生還記得那日滾落的人頭,在那皇城外的護城河中起伏,如同沸水煮開的餃子一般,端是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百曉生繼續唾沫橫飛道:“可那些學子,倒也是怡然不懼,一個個麵對那賊子的屠刀,眉頭都不曾皺過,比起那些上刑場的好漢還要勝過許多,皆是仗義死節!”
“……”
“謂之於,”
“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
百曉生說罷猛然一拍驚堂木道。
“好!”
話音落下引得一眾百姓轟然叫好,為那些學子喝彩起來,場中不少讀過書的人更是拍手不止,看那模樣竟是將自己帶入了進去,而百曉生隻是靜靜地看著,話語間也是隱去了許多細節。
道理也很簡單,就是淡化駱粥在百姓心中的恐懼,抬高那些學子的形象,讓百姓有身臨其境,同仇敵愾之意。
至於這幾句詩詞都在駱粥口中聽來的,沒想到用於此處,效果如此之好,唯一就是用在他們身上有些糟蹋罷了。
“宮門事畢,在看那賊子不依不饒領兵往國子監而去……”
百曉生說話間眼角的餘光落到了城門外前邊的那幾輛馬車上,微微眯了眯,想來便是提早入京等候朝會的官員,隨即也不停留,繼續說道起來,語調也是越發的高亢,這些話隻有聽在那些人耳中,才不算浪費口舌。
“讓開,讓開,給咱家老爺騰點位置。”
就在百曉生繼續說了半天歇息喝水的時候,有幾名惡仆推開人群走了進來,身後是身穿常服一名的官員。
當一盞茶喝完後,
茶攤前已經坐下了十餘名官員,
饒有興致的聽著。
在他們的心底更多的是好奇,要知道前幾日那些書院學子隔在百十外遊行詬病那狗賊駱粥,他硬是帶人殺上門來,斬落了幾百顆人頭。
如今,這人竟是在上京城門外當眾訴說那賊子的醜事,可仍舊沒有一名錦衣衛來此拿人,其中涉及到上京城的的態勢,可謂是耐人尋味。
“再說,那狗賊入了國子監之後……”
“那國子監祭酒謝文博……”
百曉生繼續說著。
“……”
就在前者唾沫橫飛的時候,茶攤的邊角處中一茶杯陡然被打翻,隻見一身穿華服的的中年男子,死死的握住雙拳,便是滾燙的茶水落到手上也不自知。
“老爺,要不要……”
身旁有家奴湊了過來壓低嗓音道。
“不,讓他繼續說……”
那人強行定住心神後搖了搖頭道。
“話說,當時那國子監祭酒謝大人為了保護身後學子,悍然擋在眾人身前,麵對那賊子落下的刀兵,半步不退……”
“……”
就在百曉生說至此處時,
一錠金子落到了他身前的木桌上。
“小生,謝過客官打賞!”
“客官,好生闊氣!”
百曉生不著痕跡的把金子收入袖中,露出一個尋常說書人市儈的笑臉,隨即又順著金錠拋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一中年男子正往自己這邊走來,步履有些踉蹌。
“他死了沒?”
謝文學走到百曉生麵前問道,說話間雙唇微微有些泛白,自己剛剛從清河郡趕回來,沿途已經聽到了那些書院學子身死的事情,至於國子監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出,如今驟然聽到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這位客官,且稍安勿躁。”
“雖說那謝祭酒,一身風骨,不懼生死,可那賊子到底也不是善茬,謝祭酒最終還是身死在那賊子手中。”
“謂之於,”
“人身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百曉生再度拍響驚堂木道。
一句詩詞落下引得那些官員也是嘖嘖稱奇,不知情者更是為那謝文博叫好不迭,莫名間對那賊子心生厭惡。
“……”
謝文學卻是隻覺得耳畔轟鳴不止,原本就想過家兄會有失敗的可能,可沒想到如此之快,攏共算起來不過幾日的功夫,那狗賊駱粥便已經殺入了國子監。
他死了?
自己要不要離開上京城?
謝文學的腦子陡然想起了分別之時家兄說起的話。
如今自己謝家在清河郡所有的產業都已經變賣了出去,便是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商道也是折價辦賣半送的處理掉了,算起來有數百萬兩之巨,足夠自己和家眷過活十幾輩子了。
“話說,國子監事出之後,滿朝震動,陛下也是忍受不了那賊子的行徑,隻見午門之外,上百名東廠番子將那賊子扣押在地,往東華門處送去……”
百曉生沒有理會還在天人交戰的謝文學,而是自顧自的說著後續的事情。
“東廠?”
謝文學驟然聽到熟悉的詞匯驚醒過來,慌忙出聲打斷道。
“東廠!”
“就是前些日子新開的衙門。”
百曉生笑著解釋道。
“你是說那狗賊駱粥,”
“已經被送去了東廠關押?”
謝文聞聲語調陡然變得激動起來,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東廠他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不止一次,不過那賊子被關押進去的事情,就發生在昨日,外地入京的人自然無從知曉。
“自然,若是這位客官不信,待會城門開啟後,可以入城到處打聽打聽,想來現在已經傳開了。”
百曉生笑道。
“此時距離開城門還有一些時間,你且詳細說說城內的情況!”
謝文學拽著百曉生的手問道,情急之下早就沒有往日的沉穩,畢竟若是駱粥尚且勢大,自己雖是萬般不願也隻能如之前商議的一般背井離鄉了。
可故土難離,不到萬不得已,
誰又願意輕易離開?
……
“如此,說來那賊子已經失勢?”
聽完百曉生的話,
謝文學雖然沒有全信也是心安了不少。
“依照小生來看,那狗賊這趟想要出來怕是很難了,沒了指揮使,錦衣衛大勢已去……”
“仍憑他昨日早些還風光無限,此時也是淪為了他人階下囚徒……”
百曉生長歎出聲道。
“依你看來,那東廠如何?”
謝文學望著氣質不俗的百曉生鬼使神差的問道,隻是想著這類說書人常年混跡於各大酒樓勾欄瓦舍,消息比常人靈通許多,與自己沒有沒利益糾葛,權當聽聽旁人的見解。
“小生不敢非議那正當紅的衙門,隻能說一句,錦衣衛如火,東廠如水,火燒得太大了,自然得用水來澆。”
“至於兩者之間的關係……”
百曉生笑而不語道。
“如此說來,那賊子落到了東廠的手,豈不是已是萬劫不複?”
身旁有入京的官員也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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