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冰的佩劍名為冰淩，亦是一把能讓人在炎炎烈日如墜冰窟的劍。但如果說冰淩給人的感覺是刺骨如冰，那飛雪給人的感覺就大有不同，如嚴冬飛雪。前者充滿暴戾，後者相對溫和。

    但並不是說飛雪就比冰淩差，恰恰相反。千息樓搜羅天下名器排列百器榜中飛雪排名第十三，比冰淩足足高了兩名。

    對此千息樓也給出了解釋，說飛雪劍雖說殺力相對冰淩略遜一籌，但其性情相對溫和，對劍主的要求雖說不低，但並不如何苛刻。而冰淩則不同，稍有不慎，反噬其主，除了特定的人修煉特殊的功法外，外人再眼饞也隻能看著，強行使用輕則有傷體魄，重則走火入魔，殺人殺己。若非姚冰體質特殊，又有冰淩訣這套與冰淩劍相輔相成的上乘功法，也定是無法將這冰淩選為佩劍的。

    但也因此，姚冰整個人的氣質就如同一座冰山，外人隻要功力稍遜瞧著就有種寒意上心頭，讓人不寒而栗。恐怕這也是少女方才不由分說出劍便走雷厲行事的根源所在。

    林間小道

    姚冰正喂上官元塵服下藥，卻是猛然間心弦一緊。不由分說，冰淩已然出鞘在手。

    遠處，一道雪白劍光風馳電掣，那即至。姚冰不急思量，冰淩脫手而出，迎著那道劍光直射而去。

    “鐺”的一聲脆響，姚冰接住彈射而回的劍，劍尖直指向前。那，一道青衫身影正持劍而立，手中握著的赫然便是那長劍飛雪。

    兩人都沒有動作，隻是森森寒意悄然籠罩方圓密林，使得周遭溫度正以上官元塵能明顯感知到的速度極速下降。

    見對方沒有先出手的意思，姚冰手中長劍一蕩，整個人如一枚箭矢，直直向前而去。對方顯然也沒有被動挨打的打算，見姚冰搶先出手，周身氣勢如虹，飛雪劍卻是在姚冰即將近身之時，竟是角度刁鑽的向著後者小腹刺去。

    雖然上官元塵先前說過，飛雪劍狹長且輕，雪輕寒的劍法走自然便是輕盈靈動的路子。盡管心有所準備，可這一交手才是心驚的發現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劍法的不講道理。

    麵對對方這後發先至的一劍，姚冰隻能翻轉身形，就要以劍蕩開對方長劍，卻不想對方已是先一步抽回，然後再一劍遞出。姚冰盡管憑借身姿靈動堪堪躲過，卻也陷入了險象環生的境地。

    但姚冰的攻擊也並非易於，對方雖說每次出手都出人意料，但姚冰一套中規中矩的劍法卻也打的極有章法，盡管每次都被對方見招拆招，但姚冰也並未因此完全落於下風。

    在上官元塵眼，那一青一白兩把長劍就如同兩條在水中遊曳的小蛇，時而彼此糾纏，時而交錯分開，轉眼雙方已是互換數十劍。好像雙方都極有默契的隻打算以劍法和身法分勝負。隻是最終，當兩人身形凝滯的時候，飛雪劍的劍尖正搭在姚冰的肩頭，而冰淩劍的劍尖離對方胸口還有寸餘的距離。

    青衫男子歉意一笑，長劍瞬間歸鞘:“姚姑娘的劍術，當真讓在下大開眼界。”

    姚冰收劍轉身，神情古井無波:“若非冰淩短了飛雪一寸，我不會輸！”

    雪輕寒並未在意她這句意氣之語，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上官元塵，神情有些恍惚:“我曾設想過很多再見的場景，可能是在長陵的乾元大殿，可能是在梅的千雪山，可能是在雲浮的雲霧峰頂，甚至可能是在某處酒樓。”

    說著，他搖頭歎道:“可不管怎樣，你都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姚冰已是推著輪椅走來，上官元塵坦然笑道:“世事難料，生死有命。還能再見，便是好的。”

    ……

    一處山巔石崖上，上官元塵正極目遠眺。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不大的山頭，並不高大險峻，反而扁平長圓，形似龜背，所以叫龜背山。龜背山周遭被數座高山團團圍住，放眼望去，竟是一副龜困淺潭的格局。

    “這些年我們一直呆在這。”雪輕寒一邊說著一邊指著龜背山上的一片建築及一座極為顯眼的九層高塔，“周圍大大小小十四個村子的人也都是昔年秘密被派來駐守的神機衛，共計三千五百一十八人。”

    上官元塵收回視線，三人向著龜背山緩緩行去。路上，雪輕寒隨口問道:“你這次來，是要取走那件東西嗎？”

    上官元塵點頭道:“時機成熟了。”

    說著，轉頭看著雪輕寒道:“隻要我取走那東西，你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如今朝廷已經沒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雪輕寒歎了口氣:“十幾年了，為了隱藏身份，我們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普通人。看著他們一個個放下刀劍扛起鋤頭，久而久之連我都恍惚覺得好像這樣的生活更適合我們。”

    說著他看著前方仿佛綿延無際黃色油菜花海，吸了一口略帶些香甜的空氣:“這些年，我默許他們娶妻生子，也不再以神機營的製度條例管轄他們。而今大多數人都已有了家，有了牽掛，再讓他們放下農具重拾刀劍，我想他們大抵是不願意的。”

    隨著數月前，穆王劉邕戰死帝都長陵，劉氏皇族血脈已是徹底斷絕。接下來的諸侯亂戰想都能想象得到其中艱險，非是雪輕寒懼戰，而是看著這些背井離鄉的生死兄弟好容易有了第二故鄉，再讓他們去出生入死經曆生離死別雪輕寒又於心何忍？

    上官元塵伸手摘下一朵油菜花，拿起來嗅了嗅:“從你們拿起神機營的令牌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明白，你們的生死早已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了。身為神機衛的副統領，十數年的時光可以磨平你的鋒銳，但不可以消磨神機衛的意誌。”

    雪輕寒心神微顫:“就不可以放過他們嗎？”

    上官元塵冷笑:“這世道放過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