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奉天門對外正式的說法,今日的突發狀況是門內在進行外敵入侵的演習。弟子們大多一頭霧水,隻有守門的兩位和極少數的人知道具體狀況。
且不管奉天門弟子們的騷動。此時的金光殿之中,見行正四處打量著老對頭的居所。
四周極盡奢華之能事,目光所及每一件家具,每一寸地板,都是最為名貴的材料。把這宮殿拆了送給那幾個愛煉器的,修真界不知會多出多少頂級法寶。
而空閑之處,就常用金銀修飾。雖然也算少有,但和其他材料根本沒法比。想來應該是宇文治個人的喜好。
“連神木做的椅子,這讓巫族知道了肯定氣死。”
“我說你怎每次和妖宗打都薅他毛,合著是攢著做地毯呢。”
“哪整來這一大塊隕玉,雕的不錯,是錢大家的手筆吧。賣不?”
老將軍本來就心情不好,聞言剛壓下去的火氣立即複發:“不賣!”
見行也不在意,他壓根沒想要,故意說來氣宇文治的。不過櫃子上擺的一個葫蘆倒確實吸引了他注意,不禁上前仔細端詳。
“那這個能給我不?”見行提起葫蘆,眯起眼睛看向宇文治。
火上澆油。
可當老將軍看清那葫蘆時,怒火變成了懊惱。忘了這茬!早知道藏起來了。
通天葫,以前見行拿來裝酒的家夥。有一次見行拿它裝了滿滿一個地窖的神仙釀,和整個歸山宗一起醉了個痛快。第二天一睜眼,葫蘆沒了。後來查出來是被人偷去賣了,當時鼎盛的歸山宗是有戒律堂的,就交給了他們處置。不過葫蘆最後也沒找回來。
原來這葫蘆繞了一圈,被人拿來孝敬宇文治了。宇文治當然知道這是誰的,但他樂得裝糊塗。最重要的是,神仙釀可不是凡品,那是見行幫了斂月山莊,人家的回禮,市麵上沒在賣的,黑市、拍賣會才偶爾見幾瓶。
神仙釀,而且是一個地窖的量!還個錘子還。
於是這糊塗一直裝到了現在。
“此愛徒昔年所予之物,我亦不知來處。你若要,可以破例給你。”說著還一臉肉疼。麵還剩一小半他沒舍得喝呢。
“沒皮沒臉。”見行對宇文治從來稱不上客氣,有啥說啥。
被人當場戳穿,宇文大將軍尷尬得很,連忙岔開話題:“無事不登三寶殿。山人所來何事?”
“山人”如今常用於雅號,多為褒義。可在宇文治當將軍那個年代,“山人”可是不折不扣的貶義,是朝廷編來誹謗見行一夥人的。
倒也沒心思和他耍嘴皮子。見行搖了搖葫蘆,又打開蓋子聞了聞,發現還有小半壺神仙釀後來了精神。
“兩個將死之人,也打了一輩子交道了,聊聊吧。”
宇文治默然。他沒想過見行會來找自己,也沒想過他隻是來閑談。但這倒的確很像他會做的事。
摸索兩下,宇文治從內在天取出兩個鎏金白玉杯。若是化神修士,隻會往內在天放點重要事物,其餘放在須彌戒內。真人修士的內在天堪稱一方天地,足夠容納這些雜物。
見行給自己滿上,又給宇文治倒了半杯。
老將軍眉毛一豎,雖感無奈,但並不真的生氣。他在奉天門是無上的老祖,沒有人與他能平輩相待。雖然他自己喜歡這種距離,但偶爾也會懷念其他的相處模式。
兩人舉杯,隻是該敬什呢?
數萬年來兩人少有來往,還真找不太到什符合的事物。可若是敬這天,敬這道,又顯得空泛、無趣。
“敬大化皇帝?”
“虧你想的起那老東西,他能有這福氣?”老將軍一個白眼,隨即又壞笑連連:“不如敬文軒仙子。”
這回輪到見行翻白眼。
但酒還是得敬,老舉著不是個事兒。宇文治沉吟片刻,認真道:“該敬常明。”
“你和他也沒什交情吧?”見行不解。
常明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算是把臉麵丟盡了。先是散盡錢財搜求世間各種藥方,沒錢了就什活都接,最後更是拉下臉皮做些正道不齒、魔道不屑的事。
“沒他,丟臉的說不定就是我們。”
常明的一番努力也不算埋沒,他成功證明了“仙朽”目前確實沒有診治方法,也免得後來人再一番折騰。得,老老實實等死。
“也是。”
乒!白玉杯相碰的聲音清脆動聽。
“敬常明道人!”
老將軍趁著碰杯使了個壞,用靈力從見行杯中卷了些神仙釀到自己杯中。
這下兩個杯子可一樣多了。
“老賊頭!”見行大笑。
談興濃了,時間就過得很快。加之宇文治想多蹭點酒喝,也樂意一直說下去。
回過頭來,已過去了三天時間。
若不是見行想留些酒招待別人,盤算著動身,宇文治巴不得喝光了再散。
出了奉天門,見行一掃來時的苦悶。
不必說,喝得痛快!聊得開心!
與故人相談,也喚醒了不少見行修行之初的回憶,想起了幾分修行之初的心境。時過境遷,誰能想到自己竟成了如今的樣子。數萬年的經曆好似一場大夢。
原先的預定是接著去看望幾個老朋友,但見行突然又有了新想法。他想回顧下自己的修真之路,就從自己的故鄉開始。
時過境遷,原先的熱鬧城池已是一方黃土。佇立良久,見行思考起下一站去哪。按經曆來說,他在這城池生活了近三十年,之後便上了景明山。景明山就是歸山宗所在,那就沒必要去了。再之後嘛……
記得他收了幾個徒弟,其中有幾人熱衷打抱不平。後來有人闖了禍,打傷了大官的兒子,官差率幾十來人到山上搜捕,被當時護短的他和幾個徒弟打回去了。接著是官兵,也被打回去了。
郡守於是上書朝廷,言及景明山一帶“山人”為禍,有造反之意。於是朝廷來伐,領軍之人,宇文大將軍。
大將軍手段不小,生擒數人,餘下人等散落在外。見行逃亡到了一個隱蔽山村,在那遇到一個年輕書生。與那年輕人聊了幾句,見行忽有感悟,做出突破,回身殺了個回馬槍。
其實最後還是沒打過,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旅途下一站,就定為這個小山村的舊址了。
那山村很是難找,見行當初也是迷了路,七繞八拐才誤入其中。不過這對現在的見行來說都不是事。沿著記憶,見行一路追尋,映入眼簾的是——
倒還真有一個小山村。隻是房屋、布局完全不一樣。十幾萬年來,也不知荒廢、重建了多少次,才變成現在這模樣。
見行飛至近處的一個樹林落下,步行走出。如今的世俗與修真界沒什往來,群眾大多隻知有仙而不知仙在何處。修行之人亦不會多加幹涉世俗。
山村不大,連店也沒幾家。見行走進村唯一一家酒館,在路上他可沒少被人盯著。小山村一般隻有行腳商人來往,來個沒人認識的外地人可是稀罕事。
“店家,可有推薦?”
店主人堆笑:“窮山惡水沒什拿得出手,但賤內燒的紅燒雞蛋村人都說好。您要不來點?”
“行!”
雞蛋上桌,山村人淳樸,特意選了又大又好的,分量也比平時多些。
咬一口下肚,確實不錯。深褐色醬汁掛在燒成赤棕色的滑嫩蛋皮之上,麵的蛋黃也入味三分。醬油、鹽、蔥薑等材料簡單烹飪的家常菜,在鄉間爐灶猛火之上燒製確實別有風味。再配上少許糖提鮮,更是增色不少。最精妙的還是對火候的掌握,整體於民間菜肴而言已屬上乘。當然,沒法和煙火琉璃宗那些以廚證道的胖廚子比。
見行吃著雞蛋,時而喝兩口店家送上的粗茶。店沒什人,其實何止店,整個村也就七八戶人家。店家兼任小二,又是倒茶又是送小菜,很是殷勤。反正店也沒別的生意,見行索性邀請店家一起來吃,店家推辭不過,最後落了座。
店家取來珍藏的酒,見行卻擺擺手,隻推托說這茶好喝,自己不愛喝酒。神仙釀喝多了,唇齒留香,其他酒喝著沒味。怎著也得過幾天緩緩,散散口味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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