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周穆王七年八月二十二 晴 田獵

類別:未分類 作者:真狄雲 本章:第五章 大周穆王七年八月二十二 晴 田獵

    穆王七年的夏天,比往年更熱,陽光熾烈,雨水豐沛。陸逵在教授觀星課時提到,今年的莊稼恐怕要比往年成熟得更早一些。陸逵說的本是農時與民生,可在學生的耳聽來,莊稼早熟,那意味著秋假也要提早來到了。

    秋假之前,要考核學生射、禦兩課,這恐怕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考試,因為這種考試是以田獵的方式進行的,又有哪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喜歡田獵呢?

    今年夏天的雨水多,射、禦這種要在室外講授習練的課程,遇到雨天便要延後,一來二去,延後的射課和禦課都集中在了八月。

    這天是個晴天,博士蘇曠帶領著一年生在校場上講授射課。射禮的知識是要和犁父老先生在他的禮課上共同講授的,今天蘇曠是帶著學生們習練五射之技。

    學生們在箭靶前一字排開,男學生與女學生分開練習。女學生用的是特製的弓,弓力比男學生用的要弱一些,以便力量小的女學生也能拉開。即使是減弱了弓力,要把弓拉滿也讓兮子頗費力氣,更別提射箭上靶了。入學以來的每次射課,兮子都很認真的練習,直到現在仍然進步不大,這讓兮子對自己很不滿意,隻能更加刻苦地練習起來。

    蘇曠並沒有對女學生的射課成績抱什太大的期望,實際上似乎所有人都不對女學生的射禦二課有什要求,畢竟那都是些纖弱的女子,讓她們陪著王姬走走過場就可以了。大部分的女學生也都是這樣想的,於是女學生習練射技就懶散起來,嘻嘻哈哈的把靶場當成了她們投壺娛樂之所。

    不過蘇曠對一年生的男學生卻是非常嚴厲,這些各國來的公子,已經學習了幾個月,竟然還有不能中靶的,這讓蘇曠很不滿意。尤其是這一輪齊射之後,男學生的靶子上竟無一箭射中靶心,蘇曠終於忍耐不住,將所有男學生叫停,指著箭靶爆發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爾等都是未來國家的主君,如果連你們的射技都如此不堪,將來執掌國家之後,又怎能教導好自己的子民呢?”一眾男學生都麵露慚色,低下頭不敢言語。蘇曠見狀愈發生氣,指著箭靶大聲喝道:“爾等大好男兒,你們誰能告訴我,他能射中那個靶心?”

    “我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眾人扭頭一看,隻見王姬姬曼從女學生中走出,走到一個男學生身邊,伸手拿過他的弓,張弓搭箭便射,一箭正中靶心。旁邊幾個女學生高聲歡叫,興高采烈地為王姬喝彩。姬曼將弓拋回給那個男學生,飄然走回了女學生中去。

    蘇曠不再言語,冷冷地用目光掃視眾人。男學生們頭垂得更低了,在蘇曠的目光逼視下惴惴不安。蘇曠沉默了一陣,終於暗自歎了一口氣,恨恨地對男學生們說:“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蘇曠走到姬曼射中的靶子前,見箭中靶心,沒有穿靶而出,還沒有達到“白矢”的標準。不過對於一名女子來說,能夠射中靶心已經是很不錯,尤其是在那多無能的男學生的襯托下,就更顯難能可貴。蘇曠取下箭支,走到姬曼身前將箭遞給她,誇讚道:“不愧是武王的血脈,你的那句‘彼處男兒吾勝之’,看來不是虛言啊。”

    姬曼接過箭,恭敬地向蘇曠行禮,表示對先生讚許的感謝。女學生們平日都對這位五縷長髯長身玉立的先生很有好感,也都隨著王姬一起行禮。

    蘇曠心情稍好了些,轉頭張望,見校場另一邊在習練禦課的二、三年生們已經告一段落,正在課間休息,便走過去和禦課的博士師砥打了個招呼,將姬搏虎叫了出來。

    蘇曠領著姬搏虎來到一年生們麵前,說道:“今天我帶來一位你們的學長,來和我一起再給你們演示一遍五射之技,你們要仔細看好。”說完向姬搏虎點點頭。

    姬搏虎在箭靶前站定,取過弓箭拉滿,一箭射出,正中靶心。蘇曠走到箭靶處,見箭頭穿透箭靶寸餘,用力將箭拔出,箭頭因為穿透靶子,沾染了箭靶上的木屑而發白,蘇曠將箭傳給男學生們觀看,說道:“射箭,一要準確,二要有力。箭頭穿過靶子而發白,可見這一箭的準頭與力度,這便是五射之技中‘白矢’的標準。”

    一年生們傳看著箭支,議論紛紛。這時休息中的二、三年生們見有熱鬧可看,便都紛紛圍攏過來。

    蘇曠對姬搏虎道:“繼續。”

    姬搏虎先射出一箭,接著又射三箭,箭箭相連,若連珠一般,皆中靶心。一年生中發出一陣驚呼。

    蘇曠道:“你們看到了,前放一矢,後三矢連續而去,矢矢相屬,若連珠之相銜,這便是‘參連’之技。”一年生們的議論聲更大了。蘇曠大聲提醒道:“接下來是‘剡注’,你們可要凝神看好。”

    姬搏虎持弓而立,忽然搭箭上弓,瞄也不瞄,箭矢瞬間發出,眾人再看,箭已在靶心之上。蘇曠道:“‘剡注’,便是謂矢發之疾,上箭即發而中,你們可都看清楚了?”

    一年生們雅雀無聲,似乎是被這快箭所懾,還沒有反應過來。

    蘇曠走上前去,與姬搏虎並肩而立,姬搏虎向蘇曠行了一禮,向後退出一尺。蘇曠向眾人道:“臣與君射,臣與君並立,讓君一尺而退,這是‘襄尺’。”

    蘇曠走開,姬搏虎又持弓上前,取出四支箭連珠射出,正中之前‘剡注’之箭的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處,型若一個“井”字。四支箭之間距離相等,分毫不差,就好像提前量好了距離插上去一般。

    四周圍觀的二、三年生們大聲喝起彩來,一年生們頓了一頓,也轟然喝彩。

    蘇曠待喧嘩聲止住,道:“四矢貫靶,如井之容儀也,這是要對箭矢的準確性有高度的把握才能做到的‘井儀’之技。”

    姬搏虎演示完五射之技,將弓放下,昂頭挺胸,氣宇軒昂。

    蘇曠看著一年生的男學生們,大聲道:“今日給你們演示的這位學長,隻比你們早一年入學,如今卻已經五射之技俱全。”接著轉向姬搏虎,問道:“姬搏虎,你可有什習練箭技的秘訣?來給他們說一說。”

    姬搏虎被先生誇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也沒啥秘訣,就是多練就行了。”

    蘇曠滿意地點點頭,向一年生們道:“你們都聽到了!射禦之術,沒有什捷徑,唯有勤練而已!”一年生們齊聲應諾。

    蘇曠讓一年生們繼續練習,轉過身拍拍姬搏虎道:“不錯!不過不要驕傲,你距離一個真正的神箭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要繼續磨練自己才行。”

    姬搏虎連連稱是,虛心向蘇曠行禮。蘇曠點點頭,姬搏虎便退回禦課的學生中去了。

    .

    仲祁和伯將迎著姬搏虎走來,伯將一把搭上姬搏虎的肩膀,笑道:“又讓你小子露了一回臉啊!”

    姬搏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謙虛道:“哪哪。”

    三人信步而行,走到校場周邊,見新添置了許多兵器架。

    姬搏虎欣喜道:“呦,這是有新兵器啦!”三人快步走上前去查看,見那些兵器架上果然擺放著很多新製的兵器。

    姬搏虎一眼便看中了一雙赤金錘,拎起來耍弄了一番,覺得十分順手,很是喜愛。

    旁邊伯將道:“這錘子倒是蠻適合你啊。”

    “我也覺得很喜歡。”姬搏虎又耍了兩下,道:“不過,這錘子更適合近身搏擊,在車戰上,恐怕沒什用。”

    仲祁道:“可以隨身攜帶,車戰用長戟弓箭,步戰用錘嘛。”

    “這倒是。”姬搏虎點頭道:“實戰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作為一員戰將,站在戰車上,總是手持長槍大戟才更顯得威風凜凜,要是手持這一對銅錘,那威風的效果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怎不好?有詩為讚!”伯將咳嗽一聲,吟道:

    “驚兮惶兮,有雷出焉。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虞國有子,通天修為。

    持重器者,名紫金錘。”

    吟畢,一本正經地看著姬搏虎。

    姬搏虎搔搔頭:“詩是不錯,可是這兮啊焉啊的,說的是啥?”

    伯將和仲祁對視幾眼,終於繃不住了,倆人哈哈大笑起來。姬搏虎這才知道伯將又在揶揄自己,不由怒上心頭,捏起兩個拳頭向兩人撲去。一時間“哈哈”聲和“哎呦”聲此起彼伏。

    伯將以戲弄姬搏虎來顯示自己的智慧,姬搏虎以暴捶伯將來顯示自己的武力,仲祁以一起被戲和捶來顯示自己的無能為力。年輕人們樂此不疲地宣泄著自己的精力,在家國的擔子壓在他們肩上之前,這是他們應當享受的快樂時光。

    不遠處的師砥羨慕地看著三個年輕人打打鬧鬧,散發著青春的活力,自己在這個年紀的過往,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而今陪伴自己的,隻有漸白的兩鬢、滿身的戰傷和這條瘸了的右腿。師砥拍拍自己的腿,心想要不是這條瘸腿,自己這會兒應該是和師氏的戰士們在北冥戰場上與狄人廝殺,或許已經死在了那冰天雪地的戰場,那也不失為一個戰士最好的歸宿。

    師砥把神傷的情緒按下,站起身來大聲呼喝休息的學生們整隊集合,開始下一輪禦課的練習。

    今天師砥主要是讓學生們習練禦者的五禦之術。上一輪的禦課,先讓學生們練習了一遍“鳴和鸞”,這些二、三年生們對這一項技藝都已經習練得比較熟練,十乘戰車列陣而行,已經能夠做到車軾上的鈴鐺“和“,與車衡上的鈴鐺“鸞“所發出的聲音節奏一致,所謂“升車則馬動,馬動則鸞鳴,鸞鳴則和應”,師砥還算比較滿意。

    這一輪要讓學生們練習“逐水曲”,要求是禦者駕著戰車在水邊彎曲的岸上行駛,車子不會掉到水麵去。師砥的要求更嚴格一些,三年生的車輪距離岸邊不得超過二尺,二年生的車輪距離岸邊不得超過二尺六寸,這下對禦者的心理壓力就大了。

    師砥帶領著學生和五乘戰車來到洛水岸邊,這有一段河岸是專門用來給學生練習“逐水曲”用的。三年生倒還好,二年生之前的練習,都是在校場沿著白堊畫出的線條來模擬河岸,今天的課是二年生們第一次在真正的河岸邊練習,心不免都有一些忐忑。

    練習所要走的距離,大概有半,禦者隻需要駕車走過這半的河岸,即可轉回將車交給下一個要練習的人。不同的是,三年生們被要求駕車快速通過,二年生們因為是第一次實地演練,隻需要慢慢走就可以了。

    三年生先練習,練習完畢後,三年生們會登上二年生車右的位置,為學弟提供指導和保護。

    姬搏虎排在二年生中的頭一個,他看看身邊的學長,似乎比自己更加緊張。姬搏虎衝他笑笑,說道:“沒事,放心吧。”說完駕車而出,駕輕就熟,速度比三年生們還要快些,須臾便跑完了半的路程回轉過來。姬搏虎得意洋洋,輕鬆地向還沒出發的同學們打著招呼,他旁邊的那位三年生倒是一臉煞白。

    仲祁一路小心謹慎,駕車緩緩而行,一路上不時向身邊的學長請教。洛水的水流在身邊嘩嘩作響,仲祁也是充耳不聞,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走完了這段路,隻是待回轉時,仲祁才發覺自己後背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濕透了。

    伯將在之前的模擬練習時,從沒有一次能夠做到車輪不壓到白線而順利通過的,他也是師砥最擔心的一個學生,他身邊安排的三年生是眾人中禦術最好的,已經準備好了隨時接過韁繩來救這小子一命。不過伯將自己倒好像並不害怕,他懶洋洋地駕車走走停停,有時停得久了被隨車步行的師砥大聲斥也不在乎,竟然讓他一路順利地走了過來。

    輪到奄國公子奄止時,他走得歪歪扭扭,行至半途再也走不下去,自行停了下來。旁邊師砥大聲斥,或許是受了驚嚇,奄止韁繩一抖,四匹馬竟衝著河岸邊奔去,旁邊的三年生急忙奪過韁繩,努力將馬帶離河岸,可是已經晚了,馬匹在臨近岸邊時轉了個方向,這一甩讓戰車的一邊車輪已經完全滑出了河岸,眼看就要向河中傾覆而去,車上的兩個人大聲驚呼。電光火石間,隻見師砥快步趕上前去,拉住車後的車軫,大喝一聲,竟然生生將那輛車拉回了岸上。

    一眾學生看得呆住,伯將捅捅姬搏虎,問道:“你能做到嗎?”

    “不知道。”姬搏虎呆呆地說:“若隻是那輛車,我應該沒啥問題,可是車上還有倆大活人!”

    仲祁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可。”伯將道:“先生在授課,無召不可擅動。”

    奄止受到了驚嚇,低頭抽泣起來,旁邊的三年生也簌簌發抖。

    師砥大聲斥道:“混賬!!隻是這一點兒小小的變故,哭什哭!”

    師砥讓車右位置的三年生先行回去,對奄止大聲說:“你乃是堂堂一國公子,大好男兒,身負保衛家國之任,將來縱使麵對屍山血海,也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師砥指向前麵的河岸:“你麵前的這條路,是你自己要走完的路,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你隻能依靠自己。”

    師砥頓了一頓,又道:“我會在你的身邊,你掉下去一次,我把你拉上來一次;你掉下去十次,我就把你拉上來十次,直到你走完這條路為止。”

    奄止聽到師砥的話,停止了哭泣,開始哆哆嗦嗦的拿起韁繩。師砥也不再說話,叉腰盯著奄止。

    過了一會兒,奄止的車終於又動了起來,顫巍巍地向前方行去。後麵的學生屏住呼吸,視線都盯在那輛車上。當奄止的車終於通過終點開始回轉的時候,學生們一起大聲喝彩起來,仿佛那個通過終點的便是他們自己。

    似乎是受到了師砥剛才那番話的激勵,再之後的學生們都順利地完成了練習,再沒出過什意外。

    .

    師砥帶領著學生們返回校場,按照慣例,今日禦課的最後一輪,是訓練學生們的車下搏擊之術。

    今日要練的,是結陣攻防。二三年生們一共有八十多人,師砥將他們分成黑白兩個陣營,每陣四十人,各設一主將,他們將手持白堊杆與木盾,結成戰陣攻打對方,被白堊杆擊中頭部和軀幹留下白印的,即判定為戰死出局。

    陣營的分配由抽簽來決定。仲祁和姬搏虎抽到了對立的陣營,姬搏虎拍拍仲祁,笑道:“戰場之上我可是從來不會留手,你可要小心些哦。”

    仲祁見成了姬搏虎的對手,心下也不免有些鬱悶。看到伯將抽的簽,奇道:“伯將你怎又抽中了輪空?”

    人數總計八十有餘,每個戰陣隻有四十人,是以每次都有幾個人會輪空,可奇怪的是伯將卻每次都能抽中,這不由得仲祁不驚訝。

    “這有什,隻是運氣好些罷了。”伯將笑嘻嘻地說:“你們可要努力練習呦。”

    姬搏虎這邊的戰陣,自然推舉了姬搏虎為主將,抽中這個戰陣的學生個個信心滿滿。仲祁這邊的戰陣主將是三年生的隨國太子姬浩,他見自己這邊的人都士氣不高,便鼓勵道:“戰陣之道,靠的是大家的團結和協作。對麵的主將雖然孔武有力,或許在單人對練上有些優勢,可是隻要我們大家同心同力,運用我們的智慧和勇氣,又何愁戰勝不了他們呢?”眾人聽了姬浩的話,又重新燃起了鬥誌,聚在一起商議破敵之策。

    這時那邊一年生的射課已經上完,蘇曠見這邊有戰陣對練,便帶領所有一年生圍攏過來見習。一年生們第一次見學長們的戰陣對練,站在一邊興奮不已,大聲呼喝助威。女學生們也都聚在一起,睜著好奇的大眼睛望向陣中,這些閨中的女子從未見過戰場的樣子,都充滿了期待。

    見旁邊有女學生觀看,準備對練的學生們鬥誌更盛,個個摩拳擦掌,待要好好表現一番。

    姬搏虎的陣營是黑陣,這個陣營的學生皆頭纏黑巾;姬浩的陣營是白陣,學生皆頭纏白巾。師砥一聲令下,兩個陣營的學生各持兵器迅速結陣成型,準備攻防。

    白陣所結陣型為鶴翼之陣,主將居於戰陣後方,有重兵圍護;黑陣所結陣型為鋒矢之陣,不過和尋常鋒矢陣不同的是,黑陣的主將沒有居於戰陣中後,而是立身在整個戰陣最前端的箭頭處,這是姬搏虎要用自己為刃,迅速切開對方陣型,形成中央突破。

    進攻的鼓聲剛一響起,黑陣即向白陣發起衝鋒,黑陣的戰士們大聲呼喝,姬搏虎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白陣的戰士們默不作聲,待黑陣前鋒衝至陣前,姬浩發令,左右兩翼迅速合攏,將黑陣前鋒的幾人牢牢圍在陣中,發起猛烈攻擊。

    姬浩早就料到,以姬搏虎的性格,必然要衝在最前,便使用鶴翼陣,隻待對方主將進入位置即行合圍,隻要將對方主將拿下,此次對戰便可獲勝。戰事發展果然如姬浩所料,姬搏虎陷入本軍重圍,這是姬浩最想看到的情況。

    姬搏虎和身邊幾人被對方圍住,白堊長杆從四麵八方刺來,姬搏虎倒是毫無懼色,手持長盾長杆大呼酣戰,周圍敵軍竟然一時無法近身。

    這邊黑陣將士看到主將被圍,情知主將若陣亡,此戰便輸了,於是愈發加緊攻擊,想要突破白陣的阻隔接應主將。一時間兩個戰陣撞在一起,盾牌敲擊,長杆亂拍。

    周圍圍觀的學生沒想到戰事一開始就如此激烈,連彼此試探攻擊都沒有,上來就已經是生死相搏的局麵,全都緊張地觀看戰局,一時連喝彩都忘了。

    戰陣中打得塵土飛揚,兮子踮起腳來看,卻也看不分明,便問身邊的鴉漓:“鴉漓鴉漓,他們這是打得怎樣了?”

    鴉漓頭也不回地道:“已經是生死局了。黑陣這邊,主將陷入重圍,若要取勝,就看他們主將頂不頂得住,看他們士卒是否能盡快突破白陣,將主將接應回本陣。白陣那邊就看是否能頂住黑陣士卒的進攻,盡快吃掉黑陣的前鋒和主將,黑陣主將一死,白陣就贏了。”

    “那這說,現在是白陣占優?”

    “也不盡然,黑陣看似主將被圍,命懸一線,可是黑陣也用他們的主將牽製了白陣的大部分兵力,現在白陣是用外圍有限的兵力在抵擋黑陣主力的進攻,如果白陣不能盡快拿下黑陣主將,恐怕外圍兵力被擊潰後,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那……”兮子猶豫道:“你能看清具體哪個人都在哪個位置嗎?”

    “咦?”鴉漓轉過頭奇道:“看他們戰陣攻防,主要就是看陣型布置、兵力調度、臨陣指揮……你是想看清楚士卒搏擊嗎?呃……你想看誰?”

    “沒……沒要看誰……”兮子臉上一紅,趕忙裝作若無其事地向陣中張望。

    此時仲祁已經有些頂不住了。他雙手持長盾,和身邊戰友一起頂在白陣最外圍,對方無數的長杆向自己這邊又拍又刺,打在盾牌上震得雙手發麻,腿上腳上也中了幾杆,疼得痛徹心扉。這時後麵又傳來了姬浩的指揮聲音,他大喊著調度陣後護衛主將的士卒向前方增援,大聲鼓勵士卒們,告訴他們黑陣主將即將被殲滅。仲祁咬緊牙關,死死頂住。身後的戰友也持長杆向對手反擊,兩邊的人都大聲呼喝。

    這時白陣陣後幾人同時大喊:“姬搏虎‘死’了!姬搏虎‘死’了!”

    黑陣眾人聞言,攻勢為之一滯。已經有黑陣士卒麵麵相覷,不知是否還要繼續作戰。

    忽聽白陣中央有人大喊一聲:“放屁!”聲音竟然蓋過了白陣眾士卒。接著白陣中央一陣騷動,幾個長杆和盾牌被挑起,飛得老高。

    原來是姬浩見黑陣攻勢猛烈,便讓身邊人高聲喊叫,謊稱姬搏虎戰死,以打擊黑陣士氣。這邊姬搏虎聽到敵人亂叫,氣得不行,奮起神力將周圍敵人的長杆盾牌挑飛了幾個。

    黑陣士卒見己方主將無恙,又重新振作精神,向白陣發動猛攻。白陣士卒也死戰不退,兩方相持在一起。

    旁邊觀戰的伯將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長杆太長,隻能用於攢刺,隻要對方盾牌陣型密集,短時間內很難突破。若是真的戰場,這時應該安排人持短刃圓盾,專砍前排持盾者的腿腳,打開缺口。若是再有戰車從兩翼夾擊,攻破此陣便不難了。”

    旁邊幾個一年生聽到這個學長分析品評得頭頭是道,便圍攏過來,邊看戰況邊聽伯將解說。

    這時陣中傳來一陣歡呼,原來是黑陣士卒依靠人數優勢,硬生生將白陣前陣擠出了一個缺口,將陣線突破到了主將被圍處,與姬搏虎匯合在一起。白陣外圍阻擊的士卒陣亡了一半,姬浩不得不重新調整陣型,將鶴翼陣收攏成方圓陣,邊打邊退。

    黑陣前鋒也幾乎陣亡殆盡,隻剩姬搏虎一個主將尚存,姬搏虎反倒是戰意更盛。主將之圍被解,黑陣士卒都士氣大振,在姬搏虎帶領下圍攻白陣。白陣在姬浩帶領下繼續頑強抵抗,不過之前傷亡過大,終究是人數有限,不一會兒在黑陣的猛攻下人數陣亡過半,被師砥判定戰敗。

    這場戰陣攻防結束,黑陣獲勝,黑陣的學生們大聲歡呼,周圍圍觀的一年生也大聲喝彩。

    師砥指揮學生們重新列隊,進行課後考評。黑陣的學生個個興高采烈,白陣的學生全都垂頭喪氣。

    師砥背手站在學生隊伍前,待學生們的喧嘩停止,沉著臉道:“此次對練,白陣戰陣排布合理,策略運用得當,指揮調度有方,評為中上。”盯了一眼姬搏虎,又道:“黑陣戰陣排布顛倒,戰略戰術不明,指揮調度混亂,評為下等。”

    此言一出,黑陣學生大嘩,姬搏虎更是不服,高聲叫道:“這不公平!憑什我們贏了還是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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