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氏族 III

類別:未分類 作者:遊大懶人 本章:第三幕:氏族 III

    電視台大廈下的臨時帳篷。

    上原熏臉色慘白地看著電視台天台上的場景,當聽見槍聲時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她太害怕了,害怕失去自己的朋友,也害怕那個陌生而熟悉的麵孔。

    她的手臂和小腿有擦傷,醫師給她做了簡單的包紮,鬣狗在救她時抱著她從3樓墜下,手臂骨折,腰部受傷,現在正像粽子一樣躺在她身邊。

    他們遇襲時,鬣狗和她都完全沒有察覺,隻有源請做出了反應,可他們的食物被人做了手腳,源請拚盡努力也隻能爭取時間讓鬣狗帶著她逃走。

    此刻,現場的工作人員擠滿了電視台的樓下,警察忙著維持秩序,疏散人群,青瞳組正在調遣周遭樓房的監控點和直升機探照燈的位置,赤喙組也聚集在一起,做好了突擊的準備。

    高空狙擊並不能解決問題,隻因為目標是吸血鬼,對遠距離子彈的反應十分迅速,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時機。

    就連天皇陛下也被驚動,正在從皇居趕來。

    上原熏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鬣狗,她站起身來走出帳篷,靜靜抬起頭凝視著探照燈下的夜空,在忙亂的人群中,她看起來與周遭格格不入。

    當餐廳的天花板塌陷,人影墜落襲擊他們的那一瞬間,她確實看清了他的臉,那張熟悉的臉,屬於瀨田勇次的臉,看上去冰冷而令人心悸。

    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家庭環境優渥,她生活得像個公主般無憂無慮,無論在學校還是家,她都是引人注目的女孩,可遭遇變故後,原先的朋友不僅沒有幫助她走出低穀,還落井下石地嘲弄她,那時唯一還對她一如既往的人就是源請,所以源請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上原熏不能讓源請遭遇危險,哪怕是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忽然,周遭樓房的射燈亮起,燈光照亮整片天空,使天台上的情形變得異常清晰,探照燈都顯得有些多餘。

    電視台大廈已經空無一人,不知是誰在做這些,在瀨田勇次的要挾下暫時沒有突擊隊進入大廈,因為當警察試圖走進大廈時,瀨田勇次直接對著源請耳邊鳴槍,於是沒有敢靠近電視台過近。

    這時大廈外的巨大屏幕亮起,映入畫麵的是一張膚色慘白的臉,上原熏一眼就認出了瀨田勇次的麵容,隻不過那雙眼睛不再溢滿陽光,剩下的隻有猩紅一片。

    他將攝像機調整好位置後固定,在大廈內某人的幫助下,此時的畫麵正通過電視台向整個日本直播。

    上原熏的手心滲出汗珠,她死死盯著屏幕,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剛開始的時候屏幕還不太穩定,時不時有雪花斑掉落,但很快畫麵變得清晰起來:

    探照燈不斷掃過夜空,瀨田勇次麵對著鏡頭,神色令人無法捉摸,透過背景人們依稀能夠看見一個穿著和服的美麗女人被鐵鏈綁在避雷針的鐵架上,她被高高吊起,看不清楚神情,關心時政的家夥可能會認出來這個女人是如今日本唯一的公主。

    源請。

    東京市,乃至日本各地的人們都聚集在電視機前,疑惑不解地看著電視上略顯模糊的畫麵,起初他們以為這隻是一個新創意的真人秀節目,電視台成功邀請到了公主殿下參與,但當他們看見“節目主持人”拿起單管獵槍時,才開始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瀨田勇次盯著鏡頭,開口說話了。

    “你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需要知道。”

    “在我身後的這個女人,她姓源,是天皇陛下的親生女兒,日本如今唯一的公主。”

    “也許在你們眼中,她的身份尊貴,但對我來講,她隻是一個普通女人。”

    神色冰冷的他忽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兩根稍顯尖銳的牙齒,配合上他猩紅的瞳孔,電視機和屏幕前的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一個吸血鬼。

    “請記住這一天,日本公主的祭日,今天……我將在此行刑。”瀨田勇次說,他冰冷而機械地伸出手指在鏡頭前晃了晃,“行刑將分為三個步驟,很簡單的三個步驟。”

    然後他猛地推槍上膛,槍口對準源請。

    所有人都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屏幕,瀨田勇次的眼睛隻有瘋狂流露的快感。

    巨大的槍聲撕裂夜空,那一瞬間仿佛燈光也停滯了,緊接著人群中傳來驚呼,每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瀨田勇次手上的槍口冒著淡淡的煙,而源請的肩頭被子彈撕扯破裂,鮮血四濺,她從未感受到如此劇烈的疼痛,疼的控製不住自己的喊聲,疼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瀨田勇次忽然發出神經質的笑聲,這時不再有人認為他的威脅隻是嚇唬人,因為所有人都明白他已經瘋了,瘋掉的人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情,就算下一槍轟爆源請的腦袋也絲毫不奇怪。

    上原熏聽見了源請痛苦的聲音,也聽見瀨田的笑聲,她的瞳孔微微顫抖,死死盯著屏幕挪不開目光,仿佛看見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寒意從她胸口蔓延,讓她全身冰冷。

    “救救她。”她喃喃地說,緊接著變成大聲呼喊,“救救她,誰來救救她,求求你們了……”

    她流著淚大聲呼喊,但警察和神社職員們都忙得焦頭爛額,沒有人理會這個舉止怪異的傷員,赤喙組的突擊隊聚集在大廈門口,可沒有人行動。

    她向赤喙組的方向走去,開始是快步前進,然後變成小跑,當她氣喘籲籲找到赤喙組長時,犬山兄弟正悠閑地坐在帳篷。

    看見上原熏,兄弟兩人的表現是截然不同的,犬山赤隻是看了一眼上原熏就失去了興趣,而犬山仁則猛地站起來,眼神包含著各種意味。

    “你來做什?”犬山仁問。

    光是看著他蛇一樣的眼睛,上原熏就感到恐懼不安,但她既然已經來到這,就不會膽怯。

    “請救一救。”她低聲說。

    犬山仁挑了挑眉毛,笑著說:“你這是什意思?我們當然要救公主殿下,但你也聽見了,突擊隊一旦進入大廈,瀨田勇次就要殺掉公主,我們也沒有辦法。”

    上原熏焦急地說:“難道沒有辦法了嗎?”

    犬山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說:“辦法當然有,如果赤喙組長親自出動的話,救下殿下的概率還是很高的。”

    上原熏猛地盯著一直沉默不語的犬山赤,還沒等她開口,犬山赤就淡淡地說:“我對那種小角色不感興趣。”

    上原熏說:“可是公主遇到危險,你們難道不應該救她嗎?你們不害怕天皇陛下發怒嗎?”

    犬山赤笑了笑,沒有說話,犬山仁則眯眼看著上原熏,他的肩上傷口還隱隱作痛,恨不得源請現在就立刻死去,但畢竟還是畏懼天皇遷罪於他。

    “按照章程,我們做的並沒有錯,等到天皇陛下到了,如果他下令,我們自然會去做。”犬山仁陰森地說,“現在,按兵不動是正確的選擇,不是嗎?我們就看看公主殿下能夠挺多久吧。”

    他說完後還忍不住笑了一聲。

    “要我怎樣做?”

    “什?”犬山仁皺眉問。

    “我知道錯了,要我怎樣做你才肯原諒我?怎樣做你才肯救?”

    上原熏平靜地問,她已經忘記了恐懼,麵對著犬山兄弟,她滿腦子想的隻有一件事。

    無論是付出什她都願意。

    “你知道錯了?”犬山仁說,他的神情看起來很端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他走到上原熏麵前,近距離凝視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沒有閃躲,隻是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你在害怕?”犬山仁問,“因為犯了錯,所以害怕我懲罰你嗎?”

    他拿出手機,摁住錄音按鍵。

    “我有對你做過什嗎,上原熏組員?”

    “沒有,全是我的錯。”上原熏低聲說。

    “聲音太小。”犬山赤將手放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

    上原熏抬著頭,瞳孔微微抖動,顫聲說:“犬山仁副組長沒有任何過錯,全是我的責任。”

    犬山仁笑了笑,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示意她照著念。

    “我有性騷擾你嗎?”

    “沒有,犬山仁副組長例行公事,是我的著裝不符合規格。”

    犬山仁關掉錄音,說:“脫掉上衣。”

    上原熏聽見他的話,如同意料之中一般,她沒有過多的猶豫,隻是微微垂下眼瞼,然後安靜地脫下了外套。

    從頭到尾,犬山赤仿佛沒有看見一樣閉目養神,犬山仁則露出了笑容,他盯著上原熏的飽滿的胸膛,說:“麵也脫掉。”

    上原熏的身軀輕輕顫抖了一下,她目光低垂,深深吸了一口氣後,表情徹底麻木,然後她伸出手去撩起內衣,光滑平坦的小腹暴露在空氣中,輕易吸引了犬山仁的全部視線。

    這時,一隻手拉住上原熏的胳膊,她脫了一半的上衣也被人拉下來,遮住了敏感部位。

    她回過頭來,眼神有些迷離,拉住她的人是剛剛趕來的黑羽組長。

    冰山就站在他的身後。

    戶川白沒有說什,他走到犬山仁麵前拿過上原熏的外套,犬山仁惱怒至極,剛想要阻止他,可戶川白隻是簡單看了他一眼,他便手腳冰涼不敢動彈。

    這一次不同於源請的殺氣,戶川白的眼神很純粹,不帶任何情緒,但這才是殺人的眼神,不論你是誰,不論你想要說什,我送給你的隻有劍刃貫穿喉頭。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戶川白拿起外套披在上原熏身上,也不敢說出哪怕一個字。

    犬山赤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淡淡地說:“黑羽組來接手?”

    戶川白的手放在上原熏肩上,示意她和冰山出去,他看了一眼犬山赤,說:“反正赤喙也不打算行動,不是嗎?”

    他不再囉嗦,走出帳篷。

    上原熏依偎在冰山懷,本來她的精神已經麻木,此時見到戶川白,她忽然就哭了出來,她對黑羽組長本沒有什好印象,可不知為什,在此時此刻,鬣狗不省人事,源請危在旦夕,但見到戶川白的一瞬間她嗅到了久違的安全感,於是再也繃不住心弦,淚如雨下。

    “我們會救出殿下的。”戶川白說。

    他皺眉看著大屏幕,源請的狀況很糟糕,盡管修習過古劍術,但她畢竟是沒有經曆過生死磨練的尊貴公主,此時被子彈射中肩膀,血流不止,恐懼感正在侵蝕她的心智。

    “無法突擊,恐怕得想辦法靠近瀨田勇次。”冰山低聲說。

    戶川白盯著屏幕,說:“或許可以讓我偽裝成談判專家,他應該沒有見過我的樣子。”

    “我認為不行。”冰山說,“瀨田勇次不想談判,也不可能接受你前往天台的請求……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

    聽著冰山和戶川白的談話,上原熏忽然想到了什,她看著大屏幕上的瘋癲男人,忽然明白了他所渴望的東西。

    他渴望……向我複仇。

    向拋棄他的我複仇。

    她咬緊嘴唇,擦幹眼淚,忽然扯了扯戶川白的袖子。

    戶川白回頭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眼神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搖搖頭,說:“這樣做成功率幾乎為零。”

    冰山也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問:“你要用自己去交換公主殿下?”

    上原熏點點頭。

    冰山陷入了沉思,每當她這樣思考時便是需要做出異常困難的決定的時候,因為平日她往往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選擇。

    戶川白說:“我不能讓你這樣做,就算你去了,你認為他就真的會放走公主嗎?”

    冰山卻眯眼說:“那如果是我呢?我陪她上去。”

    戶川白一怔。

    冰山說:“沒有時間猶豫了,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不等戶川白說什,她脫下外套,露出貼身的T恤,然後解開高束的長發,黑發披落肩頭,她看起來就像鄰家的大姐姐。

    但眼神清亮如鋒。

    ……

    交換人質的請求通過警察的喊話傳達到瀨田勇次耳朵,他很輕易地接受了請求。

    瀨田勇次不想讓演出結束的太快,他想改變規則,他喜歡慢慢欣賞源請的血一點一點流光的樣子,喜歡看她蹙眉,看她清冷的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但他終究覺得少了點什,這種缺憾感使他如鯁在喉,他刻不容緩的想要見到一個人。

    於是她自己送上了門,難怪幽靈對他說他終究還是會與她相遇的。

    瀨田勇次陰沉地笑了笑。

    神社提出要一名組員護送上原熏前往天台,然後再由那名組員帶公主回到地麵,最初神社派遣一名男性護送,瀨田勇次提前知道了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是黑羽組長戶川白,於是斷然拒絕,要求護送上原熏的人必須是女性,且不準攜帶武器。

    神社答應了他的要求。

    瀨田勇次感到腎上腺素正快速分泌,他握住槍柄的手指微微顫抖,汗水打濕了手心,他盯著天台的樓道入口,目不轉睛。

    源請在劇烈的疼痛中抬起頭,她想要製止神社方麵拿上原熏交換自己的請求,但瀨田勇次用布條堵住了她的嘴,此時的她別說呼喊,就連正常的說話也做不到,瀨田勇次嘲弄地拍拍她的臉頰,然後將她從避雷針上放下來。

    他提著鐵鏈將她拖向樓道口,源請感到小腿在水泥地上摩擦過後火辣辣的疼,探照燈如同聚光燈般匯聚在兩人身上,他們如同身處舞台的中央。

    如同命運之門被推開,瀨田勇次看見上原熏和一個身段高挑的女人一同出現在天台上,但他根本無心在意那個陌生女人,他的精神已經完全集中在了熏的身上……

    她如同一隻巨大的黑洞,讓他無限地沉淪。

    她臉色蒼白,目光有些閃躲,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就像初次見麵時那樣,脆弱而惹人疼愛。

    源請抬起頭,她眼神複雜地看著熏,仿佛有些惱怒也有些無奈,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上原熏身後的那個女人身上。

    冰山。

    “你來了。”瀨田勇次輕聲說,“我等你很久了。”

    “對不起。”上原熏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用向我道歉,你什也沒有做錯,我要感謝你將我變成這樣,如果我不變強,不走到現在這一步,也許我一生也無法擁有你。”瀨田勇次微笑說。

    “不是這樣的……”上原熏小聲說。

    瀨田勇次丟下源請,緩緩走近她,說:“我已經明白了哦,熏,愛情隻是占有而已,徹頭徹尾的占有。”

    他的眼神仿佛在燃燒。

    在瀨田勇次的目光幾乎完全凝固在熏身上時,冰山忽然動了。她的衣袖滑落出一柄小巧的短匕,被她反手攥在手心,當瀨田勇次注意到她時,她已經與他隻有半尺之隔。

    就連身為吸血鬼的瀨田勇次都為她強大的爆發力感到震驚,短匕臨身時他堪堪反應過來,低頭閃過,但脖頸上還是被劃開一道深深的血口。

    疼痛讓瀨田勇次徹底清醒下來,他發現自己完完全全小看了這個護送上原熏的女人,他本該想到神社不會派一名無用之人上來,哪怕隻是一個柔弱女人也可能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在成為吸血鬼之後,他已經太久沒有嚐過無力反抗的滋味,他變得自大而狂妄,但此時在冰山麵前,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一事無成的廢人。

    他抬起手中的槍對準冰山,但當他扣動扳機時冰山已經靠近到他麵前,子彈毫無疑問的落空,他忙亂之下又威脅似的將槍口對準地上的源請,但為時太晚,冰山已經將短匕幹淨利落地插進他的手腕。

    他慘叫著鬆開握槍的手,騰出另一隻手握拳打在冰山肩上,這時吸血鬼與人類的力量懸殊體現出來:冰山盡管已經利用狩人的技巧分散了傷害,卻仍然控製不住自己倒飛出去,但她在地上翻滾後迅速站起,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再次衝向瀨田勇次。

    她清冷的眼神令瀨田勇次打了一個寒戰。

    “借給你力量。”

    瀨田勇次猛然想起那句話。

    “使用禁果吧。”

    那個聲音這樣說。

    仿佛受到誘惑般,他伸手掏出右邊口袋的針管,表情瘋狂地握緊針管,猛地捅向自己的手臂!

    但冰山比他反應更快,她擲出帶血的短匕,刀光閃爍著掠過瀨田勇次的手腕——

    一隻緊握針管的手掌掉落在地。

    瀨田勇次因為劇痛而嘶吼,鮮血從手掌斷裂處噴湧而出,但冰山仿佛永遠不會感到疲倦一樣,一旦占得先機就要一次性置對手於死地。

    她飛身而起,膝蓋猛然撞在瀨田勇次的臉上,瀨田的鼻骨折斷,僅存的左手卻死死抱住冰山的後背!

    兩個人翻滾在地上貼身搏殺。

    ……

    早在冰山與瀨田勇次交手的那一瞬間,戶川白便像箭一樣衝向大廈門口,當突擊隊員們反應過來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漆黑的玻璃轉門內。

    他一直都在盯著大廈門口,目送冰山帶著上原熏走進去,從那時候開始就在為這一刻做著準備——

    為瀨田勇次失去天台控製權的這一刻做準備。

    突擊隊長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帶領著赤喙組的隊員們趕去追上戶川白,卻在接近大門時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隨後火光從大廈內亮起,緊接著肉眼可見的氣浪衝破了玻璃門與窗子,碎玻璃如同下雨般暴射向突擊隊員,走得快的幾人直接被爆炸的火焰吞沒,眨眼間隻剩下焦黑的屍體。

    所有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然而在一樓發生爆炸的同時,頂層的天台也傳來巨大的響聲。

    爆炸同樣發生在了頂層。

    巨大的煙霧騰起,即便有強光照明,頂層依舊是煙霧彌漫的一片,什也看不清,隻有細碎的建築殘骸從高空墜下,砸落在大廈周遭的地麵上。

    大屏幕上也是切斷了信號,隻剩下一大片細碎的雪花紋路。

    瀨田勇次,冰山,源請,上原熏,還有戶川白,他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爆炸吞沒,夜空中隻有火光閃動,空氣中飄滿了還帶著燃燒溫度的灰色餘燼。

    人們麵對著漫天灰燼麵麵相覷。

    巧合的是,天皇陛下的禦座終於趕來,身穿淺灰色和服的當代日本天皇源政光臉色難看地走下車,隨後走下的是麵色平靜如同一潭死水的暗鴉神社大宮司戶川彥明,最後下車的人則是源請的哥哥源廣義,他的神情不像父親那般難看,倒是和戶川彥明有些相似的處變不驚。

    赤喙組長犬山赤從帳篷走出,東京警視廳廳長也匆匆趕來,向天皇陛下和戶川彥明稟報了現場情況。

    戶川彥明聽聞戶川白被爆炸吞沒時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漆黑的大樓,微微眯起眼睛。

    源政光則不如戶川彥明這樣淡定,他眼神擔憂地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望著電視大廈頂端那片廢墟歎了口氣。

    這時,爆炸後一直處於無信號狀態的廣場大屏幕忽然亮了起來,映入鏡頭的卻並不是瀨田勇次或是冰山的臉,而是一個戴著白色天鬼麵具的男人,他穿著白色和服,身形在漆黑的背景中顯得十分悚然。

    人們盯著他,全日本的人都盯著電視屏幕,仿佛神的遺民在等待上帝宣判末日降臨……終於,他開口說話了。

    “如我所期望的,現在觀眾差不多全部到場了。”他的聲音有些空靈,仿佛不是在用嗓子說話。

    “應瀨田勇次先生的願望,我特地策劃了今天的表演,希望諸位對演出效果感覺滿意。”

    他在屏幕上衝著天皇所在的方向揮揮手。

    “演出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吸血鬼與神社女狩人的對決引領情節抵達高潮,如同劇本所寫的那樣,一位組長級別的人物走進了大廈,雖然和預期中的赤喙組長有些不同,不過黑羽組長也是個不錯的參與者,對嗎?”

    “雖然精彩的爆破表演已經進入尾聲,不過不用擔心,大廈內的炸藥足夠使用,突擊隊員如果想要入場幫忙可是不允許的哦。”天鬼麵具的男人輕笑著說,“現在整座大廈已經成為一座完美的鬥獸場,隻有嗜血的怪獸倒下,或是鬥獸者全部死亡,遊戲才算結束。”

    男人輕輕鼓掌,說:“電視台內有足夠的攝像頭,榮幸之至,我將為大家直播這場盛宴。”

    他攤開手,然後屏幕一閃後,鏡頭切換到了電視大廈內,仿佛真人節目一般,攝像頭不斷切換,根據主人公的移動而快速改變視角。

    他是誰?

    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

    源政光與戶川彥明凝視著大屏幕,對於幕後策劃者挑釁式的發言,天皇顯得很平靜,他見慣了大場麵,不會被他人的言語輕易動搖。

    “你兒子能夠做到嗎?”源政光問,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戶川白是否從爆炸中脫險。

    戶川彥明沒有說話。

    “要突擊隊進入大廈嗎?”

    從爆炸中幸存下來的突擊隊長向戶川彥明請示,這位神社大宮司隻是輕輕搖搖頭。

    ……

    戶川白從略微有些扭曲的保險櫃跳出來,他拍了拍風衣上的灰塵,解開手提袋的拉鏈,將黑羽取出。

    周遭的牆壁上一片焦黑,地上滿是碎玻璃和燒焦的木屑,他站在二樓與一樓的交界處,依稀能聽見外麵的警笛聲。

    他沒有停歇,快速地找到安全通道向樓上走去,大廈似乎是斷了電,樓道一片漆黑,但攝像頭還在運作。

    戶川白記得大廈有40層,他不得不徒步走到頂層,但好在除了底部兩三層之外的其他樓層沒有受到爆炸影響,沒有濃煙也沒有火焰,更不會有防火噴頭在頭頂灑個不停。

    不知走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差不多在38層,可往上的樓道已經被炸得粉碎,他想了想,放棄了往上探尋的打算。

    他漸漸從空氣中嗅到一絲血腥的味道,如果他能夠聞到吸血鬼自然也會察覺,於是他悄悄捏緊了些手中的黑羽,輕輕推開樓道的門,走進辦公區。

    這的房間已經不能稱之為房間了,有很多地方的天花板都掉落在地上,露出了模糊不清的夜空和上幾層樓的殘骸。

    他跳上一張辦公桌,然後躍起抓住一隻裸露的鋼筋,翻上了第三十九層,這是一間錄音室,看起來隔音設備相當不錯,隻可惜此時有半個房間都不翼而飛。

    戶川白提著刀緩緩走到錄音室的桌子前,目光越過各種音量按鍵的控製台,直直盯著桌下。

    他緩步繞過桌子,在蹲下來的一瞬間,一道寒光幾乎刺到他麵前。

    但他紋絲不動,所以那枚在黑夜中反光的碎玻璃也沒有刺進他眼睛。

    躲在控製台桌下的是源請和上原熏,源請渾身是血,和服破爛不堪,身上還綁著鐵鏈,上原熏在她懷昏迷不醒,源請掙脫出一隻手來,握緊碎玻璃指著戶川白,因為過於緊張她的手腕在發抖,碎玻璃的棱角刺進她手心,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流出。

    戶川白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手中的碎玻璃扔在地上,他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你還好嗎?”

    源請搖搖頭。

    “我很累,感覺眼睛快睜不開了。”她說。

    “你不能睡著。”戶川白說,“瀨田勇次還活著。”

    他的眼睛很像女人的眼,濕潤而溫和,但在黑夜顯得很亮。可笑的是,源請發覺戶川白的相貌其實是她中意的類型,她並非小鳥依人的女人,相比外形強勢的男人,她更喜歡文質彬彬的氣質。

    但此時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想靠在一個人懷,什也不去想,就踏實地睡一覺。她曾認為沒有人能讓她依靠,但此時她覺得如果就在戶川白懷睡著,其實也不壞。

    “你贏不過瀨田勇次。”她虛弱地說。

    戶川白沒有說話,似乎是不知道說什。

    源請忽然發現他的沉默並非冷淡,而是一種笨拙的可愛,她歎了口氣,有些怒其不爭地說:“戶川白,你為什這樣弱啊。”

    她的聲音很輕,並不是在嘲弄戶川白,而是在感概。

    “今天,我們都要死在這了。”她說。

    戶川白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的老師……是倉木先生嗎?”

    源請點點頭,輕聲說:“說起來,我應該叫你師兄。”

    戶川白並不在意,他低聲說:“那你一定吃過不少苦,能夠通過倉木先生的鍛煉,我很敬佩你。”

    他的聲音很真誠。

    源請眼神有些迷離,她說:“可你如果通過了倉木老頭的試煉,又怎會這樣弱呢?”

    “我的修行很特殊。”戶川白眼瞼低垂,“由於先天不足,我甚至連狩人的基礎試煉都無法完成,但倉木先生認可了我。”

    他將手中的黑羽遞給源請,說:“試試看。”

    源請疑惑地接過刀,她有些訝然地說:“很輕。”

    戶川白點點頭,然後握住刀柄,將黑羽的刀鞘搭在源請手心上,源請立刻感受到不尋常的沉重份量。

    “黑羽由神社成立之初的術士鍛造,握在手中輕如鴻毛,砍在敵人身上卻重如泰山,是為初代的黑羽組長量身打造,因為她是一個女人。”戶川白說,“一直以來我都依賴它彌補自己身體上的不足。”

    源請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戶川白不等她反應過來,抽刀砍斷了她身上纏繞的鐵鏈,然後將黑羽收鞘,遞給源請。

    “我必須去找到冰山。”戶川白說,“既然你也修習了倉木家的劍術,這柄刀就再適合你不過了,現在我將它借給你。”

    源請問:“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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