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婚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溪遇 本章:第一章 逃婚

    今日謝府老小都會來,按慣例,我一早便自覺不許往前麵去。

    誰愛去前麵呢,正好借機躲在床上睡懶覺。

    禪房後頭不比前麵,整日總是幽靜的很,一早上隻聽到幾隻冬雀吱喳叫了幾聲。

    我睡的足了,躲在被窩有些清醒,突然聽到雪地有腳步聲傳來。

    我耳朵一支棱,還沒坐起來,幾隻冬雀倒先撲棱棱飛起來,驚地一根冰溜子從屋簷上摔下來,啪地摔地粉碎。

    “喲!大姐倒是會享受,日上三竿了,我們頂著嚴寒大老遠全來了,你倒好,不去拜見,倒躲在被窩享受,真是好教養。”

    隨著門外陽光射進來,我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我那尊貴的妹妹。

    她倚靠在門上,拿著帕子半掩著口鼻,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道:“你這屋子怎一股子味,還不快起床去拜見祖母。”

    今日雖是晴天,可還是格外的冷,床邊的碳已經冷了多時,我裹著被子尚且凍得瑟瑟發抖。

    但是謝懷禮一身火紅裘襖,臉在陽光上粉白嬌嫩,似乎還冒著熱氣,格外明豔動人。

    真是奇怪,他們來這報恩寺,不是一向讓我回避,生怕惦記起我來嗎?今日我這妹妹怎親自跑來,還一個勁讓我去見祖母?

    “怎?是凍傻了?”謝懷禮道,“今日祖母特意帶我們來尋你,你怎還愣著?”

    “你爹給你定親了?”我皺著眉頭問道。

    謝懷禮被我問的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怎知道?”她嘴快,立馬反問道,反應過來後又捂著帕子輕笑道:“隻是妹妹比不得姐姐好福氣,什國公府,公子府的,我們可要好好恭喜姐姐。”

    我皺了眉頭,她說的是什!難道謝府的兩個無聊女人給我也定了親?!

    看她欲言又止,得意又憋著的樣子,我知道她不會再說更多,幹脆爬出被窩,收拾一番,去見我的祖母。

    這幾日放晴,地上厚厚的積雪化掉了一些,卻愈發有些濘泥。

    這難走的路,謝懷禮居然半句沒有抱怨,還心情大好,一路哼哼唧唧唱著歌,提著裙擺走的飛快。

    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我埋著頭裹緊自己的藏青色大棉襖,躬著腰,感覺自己這打扮,活脫脫謝懷禮的丫鬟老媽子,哪有半分長姐的模樣?

    可惜在這報恩寺,她那銀狐雪貂繡花襖可不比我這大冬襖來得實在。

    果然剛拐了個彎,她便被滑絆了一跤,哎呀一聲撲倒在雪地。

    我方要笑出口,卻看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裳,仆婦打扮的女子瑟縮著跑上前來攙她。

    謝懷禮一把推開她罵道:“下賤東西,怎不早點來扶我。”

    我站在當地,笑還掛在嘴邊未曾隱去,卻覺得陽光刺眼,晃的我頭疼。

    那仆婦被推的一個踉蹌,卻佝僂著身子,連連拿袖子去擦謝懷禮髒掉的裙擺道:“小姐,您衣裳髒了,老奴帶您去換一套吧。”

    謝懷禮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將手搭在那仆婦的背上道:“姐姐,你自己進屋去吧。我去換個衣裳再來,這劉媽媽笨手笨腳,隻怕要點兒時間呢。”

    那劉媽媽背脊一僵,卻並沒有轉頭來看我,而是攙扶著謝懷禮往一旁的廂房去了。

    我站在雪地,膝蓋都有些痛的打不了彎,祖母屋子的張媽媽掀開簾子看到我,皺了皺眉頭道:“既來了怎傻乎乎站在那?老夫人已等你多時了。”

    祖母看到我照例隻是鼻孔哼了一聲。可真是奇怪,喊我來的是你,對我鼻孔哼哼的也是你,這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一旁的豔妝婦人居然主動來拉我,隔著厚厚的大棉襖摸了我一把道:“小仁倒是瘦了許多。”

    我感覺被她摸過的地方難受的厲害,但我還是擺出笑臉笑眯眯地道:“多謝繼母關心了。”

    她帶笑的臉一愣,眼睛冷色一閃而過,轉瞬便又換了笑臉道:“小仁還是這見外。你自小身體不好,這佛祖之地,最能養身,看你如今這身子骨,可比小時候硬朗多了。”

    我笑著,這同樣的話每年都這說上一回,我可要聽吐了。

    你們有什屁可快些放。

    “劉媽媽你可見過了?算起來你們母女已有兩年多沒見麵了。”

    我心中一冷,再也笑不出來。想起方才見到的劉媽媽,我的生母,曾經的謝府大奶奶,如今居然徹底淪為這謝府的仆人。

    “祖母喚我,自然立馬來見祖母。什劉媽媽我見她做什。”我冷了笑臉。

    繼母崔氏卻愈發笑的眼角皺紋都皺了起來。

    祖母半睜開眼睛瞅了一眼繼母,而後道:“今日喚你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大喜事。你妹妹啊,過些日子便要進宮了。”

    “進宮?她被選入宮為妃了?”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難怪她方才這般洋洋得意呢。

    繼母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道:“還未曾立妃。隻是進宮參加采選。”

    “恭喜妹妹,恭喜繼母,恭喜祖母!”我行了個禮隨意附和道,“以妹妹的姿色,一準兒立個貴妃!”

    祖母有些黑的臉色此刻倒是緩和了下來。

    “立不立得上還是兩回事呢。”她嘴說著兩回事,麵上卻深以為然。“隻是…”

    “宮馬上要派嬤嬤來府上教習禮儀,屆時你和你妹妹要一起參加。今日便是要接你回家的。”

    “為何?”難道我也要進宮去!

    繼母笑的皺紋都堆滿了粉,她拉過我的手拍道:“傻姑娘,連你妹妹都要出閣了,為娘我其實一直放心不下你。這不,老太太親自出麵,給你找了個好人家。”

    這些世家嫁女兒,一向是長幼有序,絕沒有姐姐還待字閨中,妹妹先出門的道理。

    “我不嫁。”我道,“我十歲時便出家來了報恩寺修行,便是要生生世世修行下去的。”

    繼母放下我的手,端起手邊的茶盞來。

    祖母剛緩和的臉色立馬又黑下來:“不管那劉氏犯了什錯,你到底是我謝府的大小姐。我們謝府世代簪纓,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你年紀小養在外麵便算了,如今大了,哪由得你如此胡鬧?”

    講完祖母使了個眼色,一個身穿沙彌的姑子走了進來,正是我的師傅。

    我的師傅雙手合十對我道:“靜雅,你已十五歲,家既來接你,便隨家人去吧。這寺不再留你了。”

    此時我的繼母笑眯眯上前道:“大小姐你是誤會你祖母了。老夫人為了你的婚事,可是殫精竭慮,如今給你說的,那可是鎮國公府嫡出的二公子,那鎮國公可是你父親的上峰。這樣高的門楣,這樣高的家世,這可是多少人眼紅,求也求不來的親事啊!”

    ,這是拿自己的女兒去巴結上峰了。

    見我咬著唇不說話,祖母以為我是聽了心中歡喜,遂揮了揮手不容置疑地道:“這鎮國公府不比一般人家,你又常年不在府。國公府對這婚事也很看重,想在年前就完婚。好在還有半個月時間,你跟著嬤嬤抓緊練練還來得及。快去收拾去吧。下午和我們一起回謝府。”

    她大概覺得我心中此刻感激涕零了。

    說實話,這樣一門親,大概是謝府能拚上的很高的門楣了,隻怕還沾著我妹妹即將入宮的光。

    若是我單隻是個謝府不受寵的小姐,確實該歡喜。

    可是五年前,我在這報恩寺認識了展元,我此生沒想過要嫁給別人。

    “劉媽媽到底是你生母,你回去後,便撥到你院子服侍。”繼母崔氏道。

    這兩人一唱一和,恩威並用,這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我咬了唇便退到外麵去。

    謝懷禮已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站在屋簷下。

    看到我的模樣,她細長的眉毛都飛舞起來:“看來是知道了好親事,瞧把你高興的。”

    我不理她,隻一個勁要往後頭去。

    謝懷禮沒想到被我無視,跺了跺腳道:“你可別高興的太早了,那鎮國公府的二公子…”

    “懷禮!”她話還未說完,已被繼母崔氏出來製止了。

    剛走過拐角,我被一個灰色的人影一把拉到角落。

    方要掙紮,那人已拚命地捂住我的嘴“噓”起來。

    我一愣,呆住了,拉我來的正是我的生母劉氏。

    她以前白嫩的肌膚此刻爬滿了皺紋,烏雲般的秀發也斑斑點點都是白的。

    劉氏慌張的左右看了看,而後塞給我一個暗綠色的荷包,氣喘籲籲地道:“拿著。拿著這些錢,去江南,去尋你昭楠舅舅,不要再回來了。”

    說著她兩眼滿是淚花,緊緊盯著我。

    我感覺拉我的手像石塊一樣粗糲,遂舉起那手來,那曾經摟著我的,白嫩的手,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紅腫的滿是凍瘡和裂痕的手。

    見我呆呆的不說話,劉氏著急地道:“趕緊回去收拾,一刻也別耽誤。你當他們給你說的什好人家,那鎮國府的二公子,天生便是癆病鬼,眼看著活不過今年冬天,這是把你往火坑推呢!可憐我如今什也幫不了你!你快走吧。”

    說著她抽抽嗒嗒地抹著眼淚。

    我便知道這些人哪能安什好心,這是拿我去給他們鎮國公府衝喜去了。

    隻是看到劉氏如今的模樣,我心中一抽,眼睛有些泛酸:“那你呢?”

    我若跑了,他們沒辦法同上峰交差,隻怕以後仕途都有影響。這氣到時隻怕要撒在劉氏身上。

    劉氏抹了淚笑了笑道:“你還擔心我?我雖然落魄,但你爹到底舍不得我死。等你安頓下來,我便去尋你。”

    我看了看她迷蒙的眼睛,捏緊了手中的荷包,便轉頭跑了。

    我要盡快找到展元。

    展元說過,他家世代經商,在京中開了多家茶社。

    到京中的時候,已是傍晚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他家的茶社,名字很好找,叫“四季茶社”。

    此刻正是繁忙的時候,我向掌櫃的打聽他們家的公子,掌櫃的忙著招呼客人,見我一個姑娘家問展元,隻是搖了搖頭道:“公子已多日未來茶莊了。若下次來,我幫你通稟一聲?”

    我見他怕是沒將我當個好人,遂上前纏住他道:“等不了了。你可有你家公子的住址?或者聯係他的方式?我很急,有急事找他。我是謝懷仁。這是他的東西。”

    掌櫃的見我拿出一個小馬玉佩,這才算上了心,他仔細打量了我一眼,立刻拉過一旁的夥計唧唧呱呱吩咐了半天,而後對我道:“姑娘稍等,我已派人去稟告東家。隻是東家一向事務繁忙,能不能立刻前來還兩說。”

    我抱了希冀,心中後悔以前沒有仔細打聽展元的住所。一向是他來寺中尋我,我沒想過會主動來尋他。

    冬日的街道寒風蕭瑟,我抱著胳膊站在茶莊門口等展元的消息。

    出門出的急,我的包裹都在馬車上捆著,此刻也不敢去馬車上去取。

    掌櫃幾次喊我進茶社等著,我都沒有進去。我不知道謝府的人幾時會尋到這來。

    從他們發現我跑了,到尋到我的蹤跡,一點都不難。

    我一個女子,駕著報恩寺的馬車往外跑,實在是招搖的很。

    此刻我雖然將馬車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但我也不敢離馬車太遠,天寒地凍的,若有人偷了馬車上的衣物用品,我一個女子又能跑到哪去。

    等了不知多久,那小二才滿臉通紅地匆匆跑回來,對著掌櫃的耳朵就是一陣唧唧呱呱。

    掌櫃的見我凍的不輕,忙給了我一盞熱茶道:“姑娘莫急,東家已經知道了,隻是他此刻有事一時走不開,待他處理了手頭的事立馬就來。東家吩咐了,讓小的們一定照顧好姑娘。”

    隨著他的話,我心中如有冰塊直往下墜。

    來不及聽他後麵的話,因為我已經看到謝府的幾輛馬車,還有一隊府兵正在往這邊來。

    我跺了跺腳匆匆從腰間扯下一個荷包遞給掌櫃的道:“給你們東家。”

    荷包是我提前留的字。若是不能親眼見到他,我也得讓他知曉,我往江南去了。

    天已經有些黑了,鉛灰色的天空居然又簌簌下起雪來。

    不能再等了。我用布裹緊臉麵,頂著風雪駕著車便往南城門去。將後頭掌櫃一疊連聲叫著“姑娘”拋到腦後。

    “在那!”

    後麵傳來幾人的呼叫聲,我顧不得回頭去看,隻管埋頭揮鞭。

    我慶幸自小喜愛騎馬駕車,如今還算嫻熟。隻是風雪撲撲地打在臉上,割的臉頰生疼,鼻腔冰涼一片,仿佛凍住了一般。

    這馬兒也算賣力,在我的用力驅馳之下,跑的風馳電掣,竟是沒一會便將後麵的人甩的老遠。

    我不敢停下來,揮著馬車繼續往南飛奔。

    等我停下喘口氣的時候,這才發現,臘月的京郊,周圍人跡罕至,空曠無人,有些陰森可怖。

    隻有鵝毛大雪在片片飛舞,天地間一片寂靜。

    我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今日腦子一熱,看到母親如今的模樣大受刺激,匆匆地便從寺逃出來,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

    寒冬臘月我要一個人這樣駕車去往江南嗎?

    我真是腦袋發暈了,為何不先找家客店住下來,等到展元之後再從頭計較?

    不,謝府統領京中機要,若想在京中找到一個孤身入住客店的女子,豈不是易如反掌?

    若是被他們抓入了謝府,我便再也沒有機會逃跑了。

    路邊有一個小茶棚,麵的人估計已經回家了,隻有空洞洞的桌椅板凳,我驅著馬車到茶棚邊躲避一下風雪。

    我車上備著一些碳,一時倒也凍不死。

    隻是今夜如此大風雪,我若不想凍死,夜必得找個落腳的地方。

    我記得城南往南二十,有個村子。

    還沒等我仔細理清楚下一步計劃,突然外麵官道上傳來一陣緊密的馬蹄聲。

    是謝府的人追來了?

    我緊張的跳上馬車,可是雙手已紅腫的如饅頭一般,完全握不住韁繩。

    這可如何是好?

    我皺著眉頭打量一眼茶棚,如今雪夜風高,視線受阻,隻好博上一博。

    我驅著馬兒帶著馬車躲在茶棚的背麵去,又抓去地上的掃帚將滿地的腳印掃平,好在今夜雪大,沒一會大雪便覆蓋了所有痕跡。

    按照如今的局麵,隻要他們不在茶棚搜查,便怎也想不到我便躲在這茶棚。

    剛躲好,遠處的馬蹄聲便逼近了。

    可是那些馬蹄聲整齊劃一,叮當作響。

    鐵質的馬掌,是軍馬!

    我怎也沒想到,謝府想要抓我回去,竟然出動了如此大的排場,居然違律使用軍馬來捉拿我!

    在京中調遣軍馬,這是瘋了?

    不過一留神的功夫,那批人馬已是呼嘯從茶棚而過。

    我懸著心剛要落下,那群人居然“籲”地勒住了馬。

    我躲在茶棚嚇得心怦怦亂跳,努力平複劇烈的呼吸聲。

    遠遠地聽到馬上有人道:“將軍!這一路的車轍都被雪蓋了,如今已出來十幾了,一點人煙都沒看見,她一個女子,能跑出多遠?還要繼續往南去嗎?”

    那將軍道:“哪來的廢話!統領吩咐了,務必要將人追回來,追不到人,我們都別回去了!”

    那人應了聲“是!”

    那將軍跨下馬來,在雪地一陣搗鼓道:“這底下的車轍印都是舊的,隻怕那姑娘沒到這來。”

    另外一人道:“往城東城西城北的兄弟們也有消息來了,皆沒有看到蹤跡。”

    那將軍皺了皺眉頭道:“尋不到她,我們禁軍今夜都得玩完,你們分頭去找。”

    “是!”那隊百十來的人馬立刻分了幾撥,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我躲在一旁越聽越覺得奇怪,這多禁軍,哪是謝府能派出來的,隻是他們似乎也是在找一個孤身出門的女子,難道他們找的人是我嗎?

    我甩了甩頭,自覺和自己是沒什關係,我一個謝府不得寵的小姐,哪可能出動這多禁軍來尋我呢,隻是個巧合罷了。

    好在憑著印象,我還是摸索地找到了那城南的小村莊,隻是夜深人靜了,遠遠地看那村中居然不是我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居然有幾點燈火閃爍。

    一個雪夜,這些村人不急著睡覺,家中皆點燈做什?這場景看著實在有些詭異,我一時不敢上前去。

    在村外等了半天,果然看到一隊黑盔紅纓的隊伍從村中走過。隻是那隊人馬異常安靜,隻是在村中各處走來走去。

    這是有人提前在村中守候了!

    這隊官兵看起來不是禁軍,看那黑夜在雪光映照下發光的鎧甲,隻怕是城中紫衛軍,那可是皇室親兵。

    看到這個陣勢,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實在懷疑那今晚和我一樣逃亡在外的女子,到底是個什身份。

    我怎這倒黴!

    村子自然也是不能去了,我腹中咕咕直叫,饑寒交迫襲來,真恨不得就這樣去謝府算了。

    不就是去衝喜以後守寡嗎?有什關係?

    迷迷蒙蒙中,我突然想起展元。

    展元和我相識在報恩寺中,那時候我不過十歲,在寺中實在有些餓的狠了,便偷溜到後山的果園去摘李子。

    那李子還沒熟,吃在嘴又酸又木。我吃的肚子鼓鼓的,沒一會便開始腹中絞痛,疼的直不起腰來。

    展元一身天青色的衣裳站在我麵前,劍眉星目,淺淺笑著道:“這沒熟的李子你也敢吃這許多,果然是偷吃貪嘴的野丫頭。”

    我疼的滿頭大汗,這人不幫我卻還來奚落,我跳起來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哎呦慘叫一聲,我捂著肚子便一溜煙跑走了。

    沒多久居然有個大夫找上門來硬要給我看病。

    我怕被師傅發現我偷吃山上的李子,死活不讓他看病,那大夫急得跳腳道:“展公子特意吩咐了,一定要給您看好病。小姑娘你可別為難我了。”

    師傅自然也知道我偷吃李子的事,罰我跪了兩天佛堂,而這兩天,展元便時不時無意出現在佛堂,繞著我打轉。

    他自己信誓旦旦地發誓,絕不是為了報複我才找的大夫,他是真的看我肚子疼的厲害關心我。

    他還說:“從未見過哪個姑娘,爬起樹來這順溜,猴兒一般。”

    那時候我年紀小,也不懂什男女之情,隻是寺內終日無聊,終於多了個年紀相仿的玩伴。

    我帶著他一起上山,一起下河,一個捉螃蟹,一起烤青蛙。

    我孤身一人離開謝府,借住於城外寺院,初開始的忐忑與不安都在和他的相處中淡忘了。

    想起後山,我突然想起來,在村子不遠處有個香樟山,我曾和展元一起去玩過,而在那山腰處有一個小小的山洞。

    直到天光大亮,白雪照進來刺花了眼,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為何如此勇猛,居然敢一人逃出來,還來這山洞中過夜。

    別說遇到財狼虎豹,便是腳下一個不穩滑下山去,那也是屍骨無存。

    想及此,我倒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腿肚子都開始打起了哆嗦。我埋頭想要哭一會,肚子卻又餓得沒有力氣。

    在火堆上烤了個饃饃吃完,又感覺胸口硌的慌,實在是渾身每一處不難受。

    我掏出那墨綠色的荷包,麵是一堆散碎銀子,估摸著有二十兩。

    我不知道生母這多年是如何積攢下來這些錢,她雖曾經是謝府的正頭夫人,我也是謝府嫡出大小姐。

    但她生了我沒多久便被休棄。她卻死活不離開謝府,從一個大夫人,變成服侍別人的仆婦。

    我一向是看不起她的。

    我那時雖隻有幾歲,但我知道,若換作是我,寧可死了,也絕不受此侮辱。

    想去江南,我離不開這些錢。我重將錢塞到衣服,這一夜已經合計好了,我先去江南尋那昭楠舅舅,展元得了我的信,也一定會來尋我。不管如何,我不能這樣不明白地被嫁人。

    昭楠舅舅多年未曾聯係,我並沒有把握此行能找到他。

    好在我在馬車上放了許多東西,這些年也是冷慣了,一個人下江南去問題不大。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雪也停了,我在香樟山下急得團團亂轉。

    我的馬車不見了!

    昨夜風雪交加,我將車馬趕到了山腳下供遊人歇腳的亭子去,便一個人上了山。

    可此刻,那亭子麵空空落落,亭子周邊白雪皚皚,哪有半分車馬的影子。

    我在山腳下各個角落都翻找了一遍,一點痕跡都未尋到,大冷的天急得我渾身冒汗,心中一個勁的隻有完了完了。

    沒有了馬車,沒有了馬車上的東西,天寒地凍的,我哪兒也去不了。

    突然我想起來昨夜村子的紫衛軍和在各處搜尋的禁軍。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除了他們,沒有人還在外麵。

    他們人手眾多,很可能發現了我的馬車,然後帶走了!

    我咬了咬唇,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此刻該是去找回馬車,還是拿著身上的錢重新置辦東西?

    我渾身上下隻有二十兩,憑著這二十兩,我能走到江南,再去尋舅舅,再安置下來?我雖未出過遠門,但二十兩能做些什還是有些概念。

    不,這錢絕不能動。

    當務之急,隻能去尋那幫人,和他們說清楚,要回我的馬車了。

    我踏著雪,深一腳淺一腳的尋到城南村,村子炊煙嫋嫋,各家門戶緊閉,都躲在屋子。

    看了半日,隻看到一個半大的小孩,身後跟著隻瘦骨嶙峋的老黑狗,在雪地玩。

    “小弟弟,早上好。”我堆起滿臉的笑容,親切地上前招呼。

    那小孩拿起袖子刷地抹了把鼻涕,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眼。

    一旁的老黑狗卻立刻齜了牙,汪汪的衝我叫起來。

    我怕狗!更怕這種齜牙咧嘴的狗,瞬間頭皮發麻,但還是竭力忍住撒腿要跑的衝動。

    那小孩卻先我一步,一撒腿跑進屋去了。

    我:“。。。”

    沒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中年男子吆喝了一聲“大黑”,手中拿了鐵鍬出了門,看到門口居然是我一個如此文弱的女子,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忙做了個禮,向大哥打聽昨夜那幫人的去處。

    那大哥撓著頭頂的破氈帽,一拍腦袋說道:“哎呀,那幫人在這可是嚇死我們了。不知道是在找些什。早起我聽到有人說找到了什車,然後一幫人一窩蜂全跑了,好像是去城了,也可能是去山了。”

    說著指了指遠處的香樟山。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遠處白霧蒙蒙,在薄霧背後便是高聳的香樟山。

    而另一旁,看不見的背後,便是京師那高聳的城牆。

    那大哥見我要入城,熱心地幫我找到了今日要進城趕集的葛大爺。

    我便和葛大爺的孫女葛思思同坐那牛車進城。

    來的時候我隻顧埋頭趕車,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這一路積雪,便是寬敞的官道卻很是難行嗎,那老牛拉著我們兩個人,一路哼哧哼哧鼻子冒著熱氣。

    路上遇到好幾撥穿著黑盔紅纓的紫衛風馳電掣來回奔走。中間還有幾次有人盯著牛車上的我們看了幾回。

    我和葛思思皆緊緊縮著,在牛車上的厚被褥,隻露出一點眼睛來打量。

    那幾夥人看了幾眼,倒也沒有上前來為難我們。

    葛大爺眉頭緊皺,滿臉擔憂之色,小聲嘀咕道:“這是怎了?難道是要打仗了?”

    我和葛思思兩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葛大爺道:“你們娃子小沒見過那打仗的陣仗。我們大豐朝已經太平了數十年了。記得我還像你們這大的時候,那這京師真是軍隊來往不絕。”

    我也沒想到怎一夜之間就變天了,問道:“好端端的會和誰打仗?”

    葛大爺抽了口煙管子,搖了搖頭道:“難道又是北邊?”

    今日的京師和昨日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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