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禮收起憤恨，轉而梨花帶雨地道：“姐姐，你一定會成娘娘，妹妹定不與你爭搶。”

    那王家姑娘看不過，走上前來道：“你這做姐姐的好生霸道，懷禮妹妹一再忍讓。你居然得寸進尺。你莫以為這娘娘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

    這王家是外戚，在這節骨眼上，我也不敢得罪她，隻是埋頭不吭聲。

    忍過了今日，我便遠離這皇宮和世家，和這些人再無瓜葛。

    原定於明日的第三輪，居然也提前安排在了今日。

    有太監和媽媽來傳旨，第三輪陛下賜宴，酉時三刻，在長春宮。

    這是萬萬沒想到的。

    聽聞自古有很多進了宮的才人，到老死都未曾見上陛下一眼。

    大家激動地熱淚盈眶，沒成想自己運氣居然如此好，一進宮就能麵聖，還被賜膳，這是多大的榮光？

    因為晚上要麵聖，在嚴媽媽的安排下，我們這十個采女開始沐浴更衣，焚爐燒香。

    我跟著幾個宮女，彎彎繞繞一大圈，被帶進一個很大的浴場，那白霧茫茫，溫暖異常。池子很大，各色用品一應具全，池中的水晶瑩剔透，觸之溫潤細膩。

    “這是哪？這怎如此暖和？”

    “這是溫泉湯浴。”一個小宮女回道，“這池子是天然溫泉水，四季皆如此的。”

    我緩緩踏入，浸泡在這溫泉水中，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采女沐浴的地方都如此奢華。

    心中原本的一點不開心也被泡的一幹二淨，此次進宮一趟也算是值了。

    泡了好一會，外麵聽到有悉悉索索的人聲，隱約聽到一人在問：“姑娘洗好了嗎？”

    這聲音隔的遠，隻是聽著和展元的聲音很是相似。

    我拍了拍混混的腦袋，可真是一天沒見他，已經開始想他了。

    “還沒有。”有人答道。

    那神似展元的聲音道：“嗯，不要打擾了，隨意她。”

    “是。”

    我被溫泉泡的脹脹腦袋突然清醒了過來，忙不迭行池子爬出來，晚上還有賜宴，這要是誤了時辰可怎辦。

    我趕緊催促宮女們給我穿衣服，她們給我穿了一套全新的衣服，想必也是麵聖時要穿的。

    我著急忙慌地，從浴場出來，隱約看到門口好像寫著“禦用”之類的字眼。

    但是此刻天已烏黑，酉時已過，等我趕往長春宮的時候，果然所有人都已經在了。

    長春宮燈火通明，金碧輝煌，我進去的時候，刺的眼睛都晃了一晃，好在三刻未到，陛下還未駕到。

    宮內其他采女卻緊緊盯著我，目光灼灼，連謝懷禮的嘴巴都歪了。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一套淺藍色的雲錦織衣裳，配著這長春宮的百千燭火，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而對麵采女們也都換了新衣，隻是和我身上這件比起來，卻差了許多。

    這…這是怎回事？

    我不想做今晚那出類拔萃的第一人啊！若是吸引了陛下的目光，那我可真是哭都哭不出來。

    我忙又往外走，準備抓個宮女給我換身衣裳，迎麵卻差點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放肆！”一個嚴厲的女子聲音響起。

    我抬頭一眼，一個滿頭珠翠，身披華服的美豔婦人正皺著眉頭，一臉怒容。

    一旁的老媽媽喝斥道：“傻楞幹什，還不拜見太妃！”

    我忙撲通跪倒在地，身後的其他采女們也紛紛下跪行禮。

    “這是哪來的丫頭，竟如此沒有規矩！在這長春宮敢這樣橫衝直撞。”那婦人皺著眉頭問道。

    我跪在地上，直覺不好。這怕是衝著我來的。

    果然那一旁的媽媽又衝我訓斥道：“太妃問你話呢。”

    “我…我叫…”

    “什我！這是誰教的規矩，”那媽媽教訓道，“在這宮中見了主子要口稱奴婢。”

    “奴婢謝懷仁，是…是…四品司市郎中謝明珠的女兒。”

    “哦，你便是謝懷仁，果然好的很。”那太妃陰測測說了一句，便往後扶起眾人道，“你們起來吧。我老太婆今日聽說陛下的采女們到了，來湊個熱鬧。果然個個花容月貌，我見猶憐啊。”

    王家姑娘忙上前扶住太妃叫道：“姑母。”

    一旁謝懷禮甜甜笑道：“王太妃安，奴婢一直聽聞您的風采，隻恨無緣得見。今日可真是三生有幸啊。和您如今的風采比起來，我們蒲柳之姿，可都差遠了。”

    其他幾個采女紛紛附和，誇讚王太妃保養得宜，風采依舊。

    我跪在前麵，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一時有些兩難。

    我準備偷偷爬起來的時候，那王太妃果然又向我發難道：“你便是那謝家丫頭，果然聞名不如見麵。你穿的這般花枝招展，是又要勾引誰？”

    “我沒有，這是她們給我穿的。”我無力地辯解道。

    “這是皇宮，比不得你們外麵的野路子，一切都有規矩章法。不是像在外麵一樣使個狐媚手段，便能成的。”

    我緊緊抿著唇，忍受她對我的羞辱。當然，如果她能就此逐我出宮，我從此定還要給她燒香祈福。

    謝懷禮佯裝為我求情道：“太妃娘娘，我姐姐自小體弱，大師說唯有寄養在寺中方能得成。姐姐在外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家中對此也很是愧疚，求您看在我姐姐自小沒能在父親膝下教養，原諒一二。”

    那太妃臉色塗的粉白，一張口鮮豔欲滴，聞言扯起嘴角輕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是巧了。自先帝駕崩，我便在宮中修行為我皇室祈福。既然你自幼在寺中長大，又體弱多病，那便跟著我一起修行吧。我佛慈悲，一向是普度眾生。”

    我癱跪在地上，一時不願就此認命：“我是入宮的采女，也是朝廷命官的千金，若是無幸進宮服侍陛下，自當回家孝順父母。”

    那太妃坐著，看了看自己抹的鮮紅的指甲，漫不經心地道：“既如此，我派人和謝府說一聲也就是了。我與你有眼緣，況且你為皇室祈福，陛下那，自當也會欣慰。”

    一旁的媽媽衝外麵叫道：“來人，帶走。”

    立時有兩個體格粗壯的媽媽上前架住我便要往外拖。

    這長春宮的地麵是一水的漢白玉麵，光滑異常，我立時被拖倒在地。在光潔的地麵上透出我有些慘白的臉。

    “慢！慢著！”我叫道。

    那兩個媽媽停了一停。

    “我已懷有身孕，不能侍奉陛下，自然也不能再侍奉佛祖了！我朝一向慈悲為上，專重血脈傳承，請娘娘放我出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

    宮中眾人臉色都變了！

    謝懷禮捂住嘴，怎也沒想到我竟然會膽大到如此地步。

    未出閣的姑娘與外姓男子勾勾搭搭也就罷了，居然懷上了野。種！

    不光我毀了，連帶著她這個謝家女的名譽也毀了。

    不等王太妃反應，謝懷禮已衝上前來，要抓我的臉。

    我哪能讓她得逞，在地上左右騰挪。

    一旁的采女們都嚇傻了動彈不得。

    王太妃也反應過來，大叫道：“快，快拿下她。這還得了，這是丟我們皇家臉麵，快快拿下，逼問出這到底是誰的野種！”

    幾個媽媽上前纏住我。我哪是這多人的對手，立刻被綁住動彈不得。

    謝懷禮見機，衝上前來舉起手給我一個耳光。

    我閉起眼睛，等了半天那期待中的疼痛卻沒有響起。

    等我睜開眼睛，看見謝懷禮眼淚汪汪，她的胳膊被緊緊捏在一個人的手。

    是那大胡子統領夜淮山！

    “這是朕的孩子，你有意見？”一個熟悉的男聲自身後響起。

    我豁然轉頭，展元那張眉清目朗的臉正在我的身後。

    “陛下駕到，還不接駕。”一旁的尖細嗓音道。

    一時屋內嘩啦啦跪了一地。

    我稀糊塗地也要跪下去，卻被展元接住了，我身體發軟，索性便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身上那恬淡的香味襲來，還是那熟悉，驅散了我心頭的一絲惶惑不安。

    “陛下問話呢。”一旁的太監道。

    跪在地上的王太妃哪還有方才半分模樣，隻是顫抖著道：“不，不，妾身一時失察，口不擇言。陛下恕罪啊！”

    展元扶著我在一旁坐了下來，輕輕撫摸了我的手道：“手怎這涼，還不拿個湯婆子來。”

    立時便有人呈上一隻湯婆子給我。

    展元這才抬頭，冷冷地道：“太妃最近看來是太過閑適。朕近來多夢，皇父的皇陵也該修修了，你今夜便去吧。”

    王太妃癱倒在地，嘴唇一張一翕，卻發不出聲音。

    一旁王家姑娘膝行上前，欲為自己姑母說情，卻被她狠狠拉住了。

    展元看也未看她，轉臉對夜淮山道：“方才哪些人碰過姑娘的，那手都別留著了。”

    地上的所有人瞬間麵色慘白，那一旁的幾個老媽媽渾身發抖，連連磕頭求饒。

    夜淮山著人拖著幾個爛泥一般便往外走。

    我看展元麵色如常，卻眼皮微翕，說明他此刻很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