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落山外。
一眾天驕弟子劫後餘生,準備撤離。
程默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問道:“小師兄呢?”
司徒劍道:“小師兄與我說,讓我們先走,他晚點再來。”
令狐笑皺眉,“小師兄沒事吧。”
司徒劍道:“小師兄說讓我們放心,他不會有事。”
令狐笑點頭,“那我們等一會小師兄。”
“好。 ”
“等小師兄出來,我們一起回宗門。”
一群太虛門弟子,便聚在道廷司駐紮的營地外,等著墨畫跟他們匯合,可左等右等,仍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便在此時,遠處轟隆一聲,山峰坍塌,邪氣蔓延,雁落山邪道大陣的入口,又重新被封住了。
而他們仍沒看到他們的小師兄。
所有人臉色全都變了。
“小師兄沒出來!”
“他還在那邪魔大山?”
眾人對視一眼,神情凝重無比。
司徒劍皺眉沉思,恰好抬眼,便看到了遠處一臉沉鬱的顧長懷,立馬上前,問道:
“顧典司,我們小師兄呢?”
令狐笑,程默等太虛門弟子,全都看著顧長懷,目光炯炯,含著期盼。
顧長懷忽而深切體會到,墨畫這孩子,在太虛門弟子心中的“地位”,真的非同一般。
顧長懷歎了口氣:“墨畫……他留在大陣了。 ”
所有人臉色大驚,“顧典司……”
“墨畫……他要救人。”
“救誰?”
顧長懷搖了搖頭。
司徒劍幾人便大概猜到,這是道廷司的機密,不方便泄露,他們也不方便多問。
可他們的小師兄不見了……
“要不我們……也回去幫小師兄?”
司徒劍搖頭,冷靜道:“入口塌了,大陣封了,回不去了。”
“還有那多妖魔……”
“再說,我們回去也幫不了小師兄,大陣的事我們不懂,還會成為拖累……”
太虛門弟子們神情都有些低落。
顧長懷便道:“你們……先回宗門吧,墨畫的安危,由我們道廷司負責。”
好不容易把這些天驕弟子救出來,不能讓他們再有閃失。
令狐笑卻神色堅毅地搖頭,“我在這等著,墨畫什時候出來,我們再一起回宗門。”
其他太虛門弟子也紛紛神情嚴肅,點頭道:
“小師兄不出來,我們不走!”
“要回宗門就一起回!”
顧長懷神色感慨,不再勉強。
而另一邊,其餘各大宗門弟子,已經開始陸續離開,可走到了一半,忽而有人問道:
“太虛門怎不走?”
“好像是在等墨畫……”
“墨畫呢?”
“好像還在大陣?”
眾人變色,“還在大陣?”
“我剛剛聽了他們和道廷司典司的聊天,說是墨畫要救人,所以還沒出來……”
所有宗門天驕都停下了腳步。
墨畫已經救了他們。
如今他們都出來了,可墨畫還留在那陰森可怖的邪道大陣,為了救人……
墨畫在他們心中的印象,突然有些模糊了。
雖然嘴有點惡毒,態度也很囂張,手段也很陰險,做事也極氣人,但他確實以一己之力,團結各宗弟子,成功讓大家脫離了魔窟,現在甚至,他一個人還留在魔窟,“舍己為人”,為了去救更多的人……
這個墨畫,似乎也不是個“惡人”?
可能,恰恰相反?
所有人神情默然。
殘留的惱怒,恨意,與感激,敬佩,羞愧等各種情緒交織,回蕩在心頭,滋味難言。
龍鼎宗的敖崢首先不走了,沉聲道:“我也留下。”
沈藏鋒皺眉,但也沒說什。
蕭若寒冷冰冰的,站著不動,顯然也不願獨自離開。
身為四大宗天驕,他們的自尊心更強。
被他們記恨的墨畫幫了他們,他們卻背身離開,這會讓他們發自內心地鄙視自己。
因此,他們留下來,不是為了墨畫,而是為了自己的“道心”,為了自己修道的信念,為了心胸坦蕩的信義。
他們不想做“臨陣脫逃”的小人。
八大門中,金剛門的石天罡緩緩開口道:
“墨畫對我們金剛門有恩,我們也等等。”
金剛門一眾天驕點頭。
其他各宗門中,斷金門秦滄流,紫霞門陸珍瓏,逍遙門風子宸,也都留了下來。
斷金門宋漸,是真的有點擔心墨畫,但表麵上卻帶著一絲冷笑,裝作一副不得不“從眾”的樣子。
大羅門的葉之遠,自從被墨畫嘲諷“禦劍飛不遠”後,就自閉了一路。
此時他也不願離開。
墨畫是他認定的對手,早晚他要親自禦著大羅飛劍擊殺墨畫,一雪前恥。
在此之前,他不希望墨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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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天驕不走,其他宗門弟子,自然也都留了下來。
此時四宗八門十二流一眾天驕,逃出血祭大陣後,卻全都聚在雁落山外,默默等著。
他們心思各異,有的為了同門深厚情義,有的為了身為天驕的自尊,有的心懷感激,有
的存了恨意,有的隻是從眾……
但無論為了什,此時乾學州界各宗門的天之驕子,無不看向雁落山,默默等候著那一道人影……
……
雁落山內。
血祭大陣還在運轉,邪氣濃鬱,血色遍布的魔窟中,墨畫卻在一臉好奇地到處“參觀”。
雁落山內的魔修,都被道廷司殺光了,沒人能打擾他研究這荒天血祭大陣了。
血肉妖魔大軍,要靠鮮血地脈滋養,不能離開山穀太遠。隻要不接近穀口,危險不大。
空中遊蕩的邪祟,更不值得擔心。
因此,墨畫混在這大陣內,一時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感覺,想拆什拆什,想看什看什,根本沒人,也沒妖魔來攔他。
就這樣,墨畫把外圍又逛了一圈,從邪陣應用的實例中,從陣法構建的細節上,拓寬了一下陣法思維,豐富了自己大陣應用的實踐經驗,受益良多。
逛完了,覺得差不多了,墨畫便轉身,向著機密陣樞室走去。
機密陣樞室內,有四個金丹邪陣師。
如今這四個金丹邪陣師,全都死了,屍體還留在現場,四肢斷裂,身首分離。
這也是墨畫此前特意叮囑過顧叔叔的。
攻進雁落山第一時間,多找點金丹典司,摸進這陣樞室內,先殺了這幾個金丹陣師,一定要讓他們腦袋搬家,還有,不要看他們的眼睛。
大戰先殺陣師。
這是墨畫身為一個資深陣師,這多年來的心得體會。
顧叔叔也貫徹落實得很好。
墨畫點頭,又看向桌上。
桌上酒杯還在,杯中眼眸轉動,血水一點點自眼眸滲出,與酒水融在一起,鮮紅一片。
墨畫想了下,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喝。
這個東西有些邪異,最好還是別嚐。
按墨畫的猜測,這應該是邪陣師為了精進陣道造詣,而借助邪異的外物,補充神識的手段。
但這世上,本就沒那多好事,凡事必有代價。
邪陣師借助邪物,補充神識,增強識海,領悟陣法。
抑或是枉造殺戮,以人的血肉骨皮,降低陣法門檻,去畫更強的陣法,這些都是會付出代價的。
他們會在邪道上,一步步沉淪,一步步墮落,最終對邪道形成依賴,永遠無法觸及到真正的陣法大道。
陣法還是要靠自己,一點點學,一遍遍練,用心如一,不斷鑽研,這樣學來的,才是自己的,才能真正融匯貫通。
有時候,捷徑反而是彎路。
真正的“捷徑”,就是沿著正路,一直堅持走下去……
墨畫駐足沉思,目光漸漸透澈,也在內心一點點摒棄了邪陣的“誘惑”,待又堅定了道心後,這才繼續研究起麵前的中樞陣盤。
這是“核心”陣樞所在的陣盤。
而且,是三品的。
墨畫嚐試以神識,介入這陣樞,試了幾次,全都失敗了。
他的神識,雖然步入了金丹的境界,已經有二十紋了,但似乎還沒到能操控大陣陣樞的地步。
大陣陣樞在抗拒著他的神識。
墨畫不服氣,沉下氣來,繼續不斷嚐試,憑借道化後極堅韌的純金神識,承受著一般陣師,根本無法承受的超強負荷,去強行滲透大陣的核心,竊奪大陣的陣樞控權。
終於,經過數十次“大力出奇跡”的嚐試後,
大陣陣樞,終於破格承認了墨畫的神識水準,對他開放了部分權限。
墨畫的神識,也終於介入了荒天血祭大陣的陣樞。
轟隆一聲,識海震鳴。
墨畫忍著劇痛,緩緩睜眼。
眼前是漫無邊際的血色。
數不清的陣紋如同血管,四通八達,向外麵編織蔓延。
邪力在這些“血管”中流淌,借助陣紋,串聯著大陣的方方麵麵,使得荒天血祭大陣,宛如一尊驚世的“龐然大妖”,正在一點點複蘇……
墨畫的神識,與荒天血祭大陣溝通,看到眼前這一幕,第一個反應,就是自身的渺小。
大陣血色漫漫,如同滄海,無邊無際。
而他隻是這血色滄海中的一粟。
墨畫心中震撼,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前對這個大陣的體量,還是“錯判”了。
這座血祭大陣,實在太宏大了,根本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這就是準三品大陣的格局……”
墨畫有些失神,與此同時,心中竟生出一絲窒息的無力感。
他此前的認知,還是太“狹隘”了,也有點
“坐井觀天”,自以為是了。
他還以為,自己通過陣樞,就能一定程度上,篡改這血祭大陣了。
可現在看來,體量如此巨大,結構如此複雜,光是“理解”這大陣,都困難重重。
墨畫有些挫敗,可短暫的失落之後,他又緩緩平複了心態。
體量大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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