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彼此共事久了,有了默契,顧長懷也有股強烈的預感,發這條消息的人,定然就是墨畫,但此事幹係重大,他還是要慎重地驗證一下。
“你是……墨畫?”
這幾個字,剛顯化為墨紋,就被顧長懷抹去了。
這問太直白了。
如果對麵不是墨畫,會讓邪魔警覺。
如果真是墨畫,又容易泄露蹤跡,置墨畫於不利的境地。
顧長懷略作沉思,傳書問道:
“火佛陀……是你殺的?”
血祭大殿中,墨畫“群發”之後,等了許久,突然收到了這一條信息,當即眼前一亮,回複道:
“是!”
“火球!穿胸!”
火佛陀是被他抓住破綻,以隕火禁術,轟穿胸口而死。
除了他跟顧叔叔,沒人知道這些話是什意思。
顧長懷見到這些話,當即神色欣喜,胸口一塊巨石落地,隻覺氣都順了許多。
還好,墨畫沒死……
能傳書出來,說明情況還不算糟糕。
顧長懷這邊已經基本可以斷定,是墨畫不知以什手段,在向他傳書。
但墨畫卻不太確定,對麵是不是真的是他的顧叔叔。
他想了想,覺得也應該要驗證一下,便反問道:
“你上一個相親對象是誰?”
剛剛如釋重負的顧長懷,瞬間臉一黑。
旁邊的夏典司,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看向顧長懷。
顧長懷隻好臉色難看地,回了一個字:
“花。 ”
墨畫點頭。
確定了,是顧叔叔。
既然“暗號”對上了,墨畫也就不囉嗦了,傳
書道:
“我在雁落山,四宗八門十二流絕大多數弟子也在。”
“雁落山,是荒天血祭大陣所在,山穀之中豢養無數妖魔,石橋孤懸難渡,我們出不去……”
墨畫將大致狀況,言簡意賅地說了。
顧長懷便也道:“大陣外邪氣彌漫,血沼遍地,血流入山,將山石浸泡得宛如妖獸血肉,我們找不到入口,攻不進去。”
墨畫道:“沒事,我給你們地圖。”
而後墨畫毫不猶豫,開始將磁紋,顯化為墨紋,將整個雁落山的大致陣法結構,還有山勢地形,一起傳給了顧長懷。
傳書令一次性傳輸的元磁有限,墨畫隻能一點點傳。
顧長懷收到之後,再自行拚湊在一起,最終形成了一整副,宏大而複雜的雁落山陣法形勢圖。
顧長懷看著震撼。
便是其他典司,都有些難以置信。
他們沒想到,他們這些人竭盡心思,苦攻數日,與魔修廝殺了數百回合,仍不得其門而
入的魔道山隘,如今傳個信的功夫,整個山的陣法圖就到手了?
這個圖太機密,但得來又太容易了,以至於讓他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場很多典司,都是為了應對邪道大陣之災,從乾州其他四五品地界,乃至中央道廷匆忙調來的,對乾學州界的情況不熟悉,大多抱著質疑的態度。
“這圖真能當真?”
“莫不是魔道的陷阱?他們想誘敵深入,一網打盡?”
“此事,是不是要再斟酌一下?”
“茲事體大,不可貿然行動……”
眾人遲疑。
顧長懷卻道:“不必了,就按這張陣圖來,出了任何紕漏,我一人承擔。”
便有典司淡淡道:“顧典司,您一人恐怕擔不了……”
顧長懷皺眉。
夏典司目光一沉,“那再加上我,這個圖,是顧典司得來的,我與顧典司一同擔保,出了任何問題,都由我們承擔。”
其他典司見狀,目光一閃,都紛紛點頭:
“好。 ”
他們也並不是一定要質疑這份陣圖的真偽。
方今之際,邪氣滔天,形勢無比嚴峻,必須爭分奪秒將乾學一眾天驕救出來。
這陣圖是唯一的線索,無論是真是假,都要按著這陣圖,去安排進攻的計劃。
哪怕這真是魔道的陷阱,也必須闖一闖。
他們別無選擇。
但話是這說,事可以這做,責任卻必須要有人來承擔。
顧長懷是顧家的人,顧家來擔這個責,份量稍顯不夠。
但夏典司不同,她身後是道州夏家。
夏家是強龍,顧家是地頭蛇,一個強龍,一個地頭蛇,一同來扛這件事,自然最穩妥。
這份陣圖,一旦出了什紕漏,自有夏典司和顧典司兩人,以及其身後的世家來擔責。
這是風險。
當然,若這份陣法形勢圖沒紕漏,他們按
照陣圖,真把人救出來了,那此役最大的功勞,自然也就是夏典司和顧典司的。
這點事,一眾典司心都清楚,他們也沒覺得不平衡。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想要好處,自然就要擔風險。
擔得住風險,自然也會有好處。
而他們這些典司,都是外調來的,本身就不屬於乾學州界的道廷司體係。
出事了,能有人頂著,事成了,能分一杯羹,對他們而言,就足夠了。
顧長懷略有些詫異地看向夏典司。
夏典司抬眸,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沒說什,但卻心照不宣。
顧長懷信任墨畫。
而經曆過這多事,夏典司同樣信任墨畫。
顧長懷神情堅定,緩緩站直了身子,“那這件事,就這定了。”
“責任我和夏典司來承擔,就根據這副陣圖,製定攻山計劃。”
“調集所有人手,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最
短的時間內,將乾學各宗弟子救出來!”
“好!”
“一切依顧典司之言。”
道廷司這邊,立馬便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備。
之後,墨畫又將一些具體的細節,補充告訴了顧長懷,而後道:
“要注意的就是這些……”
“陣法山勢圖,是我根據大陣陣樞,簡單模擬出來的,大體上應該不會錯,但具體地形,可能會有小的出入,顧叔叔,你自己注意甄別。”
顧長懷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墨畫問道:“沒問題吧?”
顧長懷隻簡單說了兩個字:“放心。”
墨畫點了點頭。
顧叔叔做事,一向還是很靠譜的。
事關乾學天驕,道廷司必然重視,人力物力肯定都不缺,隻是苦於不知敵情,所以才打不進來。
現在他把地圖也送出去了,顧叔叔應該知
道怎做。
墨畫做了“甩手掌櫃”,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君子性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學會找人幫忙,還能找到人幫忙,有時候也是一種能力。
而這件事說起來,道廷司肯定比他還著急。
安排妥當後,墨畫便對其他人道:
“守好大殿,我喊道廷司的人來救我們了。”
太虛門弟子並不意外。
其他宗門弟子,鬆了口氣之餘,在不免在心中感歎,這個墨畫,路數是真的野,被關在“與世隔絕”的大陣了,竟然還能從外麵“搖”到人。
之後墨畫又對眾人,做了一點安排。
此後無事,眾人都默默等著。
墨畫也在原地打坐,恢複神識,但與此同時心中仍有著不少困惑。
最重要的,就是那位“屠先生”。
迄今為止,他都沒見到那個屠先生的身
影。
“為什?”
“這個屠先生,並不在雁落山?”
“他是被道廷司和各大世家,各大宗門的其他大能牽扯住了?”
“還是說,他另有圖謀,在謀劃著別的事情?”
邪神的爪牙中,屠先生就是最強的修士?
還有沒有其他羽化境的魔修?
抑或者,有沒有洞虛老祖級別的人物,暗中皈依了大荒邪神?
這座荒天血祭大陣,真的隻有自己看到的這些?
除了雁落山這,是不是還有更核心的陣樞區劃?
陣眼的位置又在哪……
……
墨畫越想,越覺得這其中似乎還藏著更多的隱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隻是他困於血祭大陣的一隅,無法窺其全貌,即便想探究,也無從下手。
而且,這多乾學弟子,對他而言,其實也是一種“累贅”。
不把他們救出去,自己多少有些不安心。
而就在墨畫沉思之時,曆來因“人浮於事”,“機構冗餘”,“拖遝怠慢”而受人詬病的道廷司,卻以雷霆之勢,匯聚人手,以近五十位金丹為首,展開了對雁落山的攻勢。
這種時刻,沒人膽敢怠慢,也沒人敢有一絲疏忽。
不過片刻,鏖戰開始,數不清的金丹法寶,靈器刀劍,開始按照墨畫劃定的路線,向雁落山深處殺去。
轟隆聲響起,強大的靈力波動此起彼伏。
刀劍法術之下,魔修開始一個個被斬殺,道廷司也有人開始負傷甚至隕落,場麵壯闊而慘烈……
隻是這一幕,身處雁落山內部的墨畫,就無緣得見了。
他隻能感受到山體的震動,以及由遠及近的靈力波動,借此判斷,戰線割據的情況。
具體過程,他看不到,也猜不到。
甚至,道廷司如何過那座妖魔山穀,墨畫也不太能想得到。
但墨畫並不擔心。
道廷司畢竟是道廷司,圍剿魔修的經驗豐富,心思深,城府重的典司也很多,真要做什事,不可能沒辦法。
這些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果然,不知鏖戰了多久,邪氣震蕩,血腥味彌漫,甚至飄到了大殿之中。
這意味著,這場廝殺,已經蔓延到大陣內部了。
墨畫神情肅然:“守好大殿,千萬別開門。”
不一會兒,有血腥的邪力,衝擊大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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