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玉引簽完之後,墨畫將其珍而重之地收在了納子戒中。
這玉引不僅是“推薦信”,是“名片”,更是宗門老祖,掌門,還有一眾長老們,對自己的看重和心意,墨畫很是重視。
之後還有些瑣事。
因為已經“畢業”了,同門弟子都離宗了,也不用上課了,墨畫的時間,相對自由了許多。
他列了一個清單,記了一些地名和人名,打算全都拜訪一下,然後再離開乾學州界。
太虛門內的前輩和朋友,基本都道過別了。
剩下的,大抵都在門外。
次日,墨畫先去了趟孤山城。
顧師傅領著墨畫,在孤山附近逛了一圈,看了眼孤山之上的大型靈械和陣法,以及煉器行內的煉器爐。
也向墨畫,說了一下孤山城的近況。
“之前血祭之災,孤山城運氣好,沒受牽連,這些礦山上的靈械和陣法,也都留著,煉器行也完好無損。”
“如今有了產業,城內散修有了吃穿,可以自給自足,餘下的靈石用來修行,日子也比以前好了。”
“城中的孤兒,也都被我們煉器行收留了。靈根好的,就送去一些小宗門,讓他們修行。肉身底子強的,就學煉器。腦袋聰明的,就學陣法。”
“當然,有些道理都跟他們說好了。”
“他們修行,煉體,煉器,學陣法的一切費用,都是孤山煉器行出的,學成之後也要回來,為孤山城盡一份心力,讓孤山城壯大,讓孤山城的散修,以後都能活得更好……”
顧師傅一邊走,一邊向墨畫娓娓道來。
墨畫走在孤山城,放眼望去,的確見不到滿街背著重重竹簍的孤兒了。
相反,來往的修士,卻多了不少。
偶爾見到幾個孩子,臉上也有了笑容。
這座曾經荒涼的仙城,也漸漸有了人氣。
雖然孤山之中,絕大多數的修道礦石,都已經被世家大族,過度開采而榨幹了,存下的資源相比於從前,寥寥無幾,整體還算是比較窮。
但因為人活得好了些,有了活著的目標,也有了人生的盼頭,也願意為了未來而努力,整座孤山城內,反倒有了一股欣欣向榮的生機和氣象。
墨畫心中感慨良多。
一個仙城最寶貴的資源,其實是“人”。
有人,才有城。
沒了人,再繁榮的仙城,也早晚凋敝。
而人最重要的,其實是“心”。
人心若向上,團結一致,哪怕苦一點累一點,也能開拓基業。
人心若壞了,財富再多,也不過縱生貪婪,互相壓榨,最終一同衰亡。
在孤山城逛了一圈,墨畫又去煉器行,檢查了一遍煉器爐。
最重要的,是那個磁墨爐。
墨畫將這段時間以來,通過磁墨爐運行,衍生出的副產物次生雷紋,都收了起來。
之後見一切安好,墨畫便準備離開了。
顧師傅不舍,“墨公子,要不再留一天。煉器行,很多師傅都想當麵向您致謝,孤山城的孤兒,也都感
念公子的恩德。”
墨畫搖頭道:“不必了,大家能一步一個腳印,過上好日子就行。”
顧師傅長歎道:“事了拂衣去,不求功與名。墨公子,當真品行高潔,令人佩服。
墨畫臉有點紅。
他單純就是怕麻煩,但顧師傅這誇他,他也不好意思否認。
“對了,”顧師傅還想起一件事,“樊進樊典司高升了,如今已不在孤山城了,臨行前,他特意叮囑過我,讓我若遇到公子,一定替他轉達一下謝意。還說您是他的‘貴人’,他現在身份低微,不敢輕言報答,以後若混出個人樣來了,定肝腦塗地,報墨公子知遇之恩。”
“樊典司太客氣了……”墨畫搖頭。
樊典司幫過他,他在夏監察麵前,替樊典司美言幾句,也不過舉手之勞。
至於將來……道廷司是名利場,事關道廷權柄。
樊典司出身不好,若想出人頭地,更不知要費多少辛苦,哪還有餘力報答別人。
這些話,他倒也沒太放在心上。
確認孤山城沒事,散修的日子也在變好,也與顧師傅道過別了,墨畫便啟程離開了。
他來的時候,不聲不響的。走的時候,同樣也是靜悄悄的。
顧師傅站在城門前,目送墨畫的馬車遠離,心中感慨萬千。
墨畫是樊典司的“貴人”,同樣也是他,是孤山煉器行,乃至整個孤山城,最大的“貴人”。
自己當年,的確是沒看錯,抱上了一條大腿。
隻是,人終有一別。
墨公子也有自己的前程和道途。
“願公子一生平安順遂,成仙得道……”
顧師傅向著墨畫離去的馬車,躬身行禮,心中虔誠道。
世人都在求仙。
可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仙,有沒有人能成仙,顧師傅並不清楚。
但假如真有仙,估計仙人,也會跟墨公子做一樣的事。
而假如,人真的能成仙,能長生不死,那顧師傅希望,最終能成仙的人,便是眼前這位,道心至善,心懷悲憫的小墨公子……
…
離開孤山城後,墨畫又去了趟煙水河畔的小漁村。
老於頭見了墨畫,欣喜不已,又張羅著用珍藏的魚苗,為墨畫煮小魚湯喝。
他其實並不清楚墨畫真正的身份。
不知道墨畫,是太虛門小師兄,是太虛門“太子爺”,是乾學論劍天驕,是乾學陣道雙魁首。
他隻知道,墨畫是他的“小恩公”。
墨畫喝著鮮美的魚湯,順帶問起了小漁村此前的情況。
老於頭一臉後怕,說這年頭,怪事太多了。
“先是天邊出現異象,五尊金人淩空,威勢駭人,然後又是天降銀河,大陣驚天……”
“再然後懸天峰倒了,不久後,天上一片血紅,怕是什驚世的大妖魔現世了。”
“那血色鋪天蓋地,持續了數月。煙水河,水都快成血了。”
“大家都以為要完了,結果不知怎地,天地又都黑了,一點聲音沒有,山頭整片整片地化成了黑粉,那些數不盡的妖魔,跟紙糊得一樣,全被燒成了黑末,實在是太嚇人了……”
老於頭眉飛色舞,說得繪聲繪色。
底層的修士,修為和認知有限,看到的也隻是表象的場麵,對內情幾乎一無所知。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此津津樂道,顯然這些事,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知被他翻來覆去,說了多少遍了。
但老於頭也好奇,“恩公,你說,這又是金人淩空,又是星河倒懸,又是血色滔天,又是天地寂滅的……到底都是哪位道門老祖宗的手筆啊?”
墨畫正在喝魚湯,忍不住嗆了一下,咳嗽了兩聲:
“我……也不知道……”
老於頭看了眼墨畫,點了點頭,“也對。”
恩公也才築基,的確不太可能知道這些內幕。
之後兩人又聊了一些瑣事。
墨畫忽然問道:“小順子和小水子呢?怎沒見他們?”
一說到這,老於頭對著墨畫,又是千恩萬謝,道:
“都是托了恩公洪福,那兩個孩子,也算是撞了大運了,因為有點資質,學了功法,如今已經拜入了大宗門修行了。”
“大宗門?”墨畫有些意外,“哪個大宗門?”
“好像是叫……癸水門。”老於頭道。
“癸水門?”墨畫錯愕,他沒想到,小順子和小水子兩個孩子,竟然機緣巧合,拜到癸水門去了。
“是拜的,還是有人來收的?”墨畫問道。
老於頭道:“一個路過的,姓於的長老,說我那兩個
孩子,天賦不錯,而且也姓於,都是本家,也算是有緣分,便將小順子和小水子收去了。”
“真是癸水門長老?”墨畫皺眉。
老於頭沉吟,“是,小順子和小水子,也的確是我送進的癸水門。兩個孩子,也很尊敬那位於長老。”
“於長老……”
墨畫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喝完魚湯之後,墨畫又去了一趟後山,看了下小銀魚。
因為守著龍骨雕像,也受小漁村村民的香火,小銀魚明顯長大了一些,而且身上的魚鱗,隱隱有“龍鱗”的模樣了。
小銀魚見了墨畫,開心得不行,搖著小尾巴,不停繞著墨畫轉圈,態度十分親昵。
墨畫用手指,點著它的額頭,笑道:“我快要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沒辦法來看你了。”
小銀魚歡快的尾巴,當即搖不動了。
它垂著腦袋,模樣十分落寞。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便道:
“神明壽元悠久,你隻需潛心修行,吃香火,保信眾,早晚有一日,還會再見麵的。”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