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真正能喂飽他的邪祟,肯定也不是爛大街的貨色,要找起來,估計也很費勁。
墨畫忽而有些懷念起乾學州界來。
當時,屠先生還在,大荒邪神還沒蘇醒,血祭大陣還沒開,周遭到處都是祭壇。
每一個祭壇,都夠自己吃上一波,那個時候,即便是吃到二十四紋,估計都綽綽有餘。
現在真胎被抓,屠先生死了,大陣崩了,雖是危機解除了,但祭壇也都全沒了。
難怪古人常說,做事要細水長流,殺雞取卵是不可取的。
現在殺雞取卵的這個“卵”,也被小氣鬼貔貅扣著,自己也吃不上幾口。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
如今離了乾學州界,上哪還能找到這種,能讓自己神識“大快朵頤”,海量進補的好地方。
畢竟那可是屠先生,苦心經營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本。
墨畫感歎了片刻,便又收拾好心情,繼續動身。
“路還很長,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邊走邊看吧……”
墨畫按照既定的方向,繼續往南走。
他身形如水,步法極快,如此走了將近半月,這才離開大黑山州界。
周遭山峰變矮,妖氣淡了,也更顯荒涼,沒了大黑山那股深邃的陰森之氣。
這是毗鄰大黑山的另一個二品小州界,名為小界集州界。
“界集”這兩個字,其實並非是單獨的名字,而是指州界邊緣修士集居的意思。
意味著,這本沒有特定的成型州界,沒有太多仙城,隻是在各州界的邊緣,有修士聚集,因此才籠統取了個“界集”的名字,用來稱呼。
隻是,在墨畫前腳剛離開大黑山地界,踩在小界集州界的一瞬間,目光中煞氣浮現。
心中的殺意,又在湧動。
墨畫眉頭緊皺,心中有些煩躁。
“煞氣又反噬了?”
是因為離開了大黑山州界,沒了功德庇護,所以命格又失衡了?
還是因為離“家”遠了,人性失了錨點,所以殺性又變重了?
墨畫無奈,隻能強行按捺殺意,穩住心神。
同時仿照七魄瞳術的修行之法,將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當做人性的錨點,刻在神魂,以此來抵禦煞氣對心智的反噬。
但同時,他心情也有些沉甸甸的。
命煞的影響,比他預料得還要嚴重。
若不早點想辦法遏製或化解,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變成什模樣……
墨畫搖了搖頭,待煞氣平複後,繼續動身,橫穿小界集州界。
如此走了數十路,全是荒山野嶺,破落村戶。
小界集州界很窮,州界內的仙城也寥寥無幾。
大多數散修,都是聚居在山村,或平地的村落中。
一路上,墨畫所見,也都是窮苦的散修。
十分窮,比墨畫預料得還要窮。
麵黃肌瘦,目光畏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甚至往來的幾個孩子,瘦得皮包骨頭一般。
墨畫見慣了乾學州界,世家聳立,鍾鳴鼎食的繁華。
見了通仙城,人心所聚,蒸蒸日上的景象。
此時此刻,再親眼見到這些,皮包骨頭的貧苦散修,心中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隻可惜,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周邊荒涼,沒耕種的靈田,沒煉丹的藥草,沒煉器的礦石,甚至連妖獸也沒多少……
著實是一窮二白,連墨畫都不知道怎幫他們。
墨畫心情低沉,繼續向前走,走了半天,途徑了五六個山村,大抵都是如此,並沒有太大差異。
一直走到一個岔道口。
麵前山林掩映,灌木稀疏,崎嶇的山頭上,分出三條狹小的山道,遙遙通向遠處。
墨畫分辨不出,要走哪條山道。
他神識雖強,但哪怕是金丹境神識,外放的距離終究有極限,不可能真的將整座山脈覆蓋在內。
他隻好去問路。
岔道左側,有一個小山村。
墨畫進了山村,雖穿著風塵仆仆的灰袍,但其清澈的眼眸,白玉般的容貌,還是讓一眾散修神情震撼,久久失神。
墨畫行了一禮,“冒昧打擾了,我來討杯水喝,問個路。”
沒人敢答話。
兩個孩子向後村跑去。
過了片刻,村後走出一個拄著拐杖的枯瘦老者,顫顫巍巍向墨
畫行禮道:
“小公子,有失遠迎,這邊請。”
墨畫點頭,隨著這老者,進了旁邊一處簡陋的茅屋中。
老者指著桌上的舊瓷茶杯,聲音沙啞,“山野粗茶,望公子不要嫌棄。”
墨畫看了眼,是山間的野茶,抿了一口,很苦,澀味蔓延到舌根。
“公子,從何處來,往何處去?”老者問道。
墨畫道:“我從通仙城來,往離州以南的大荒而去。”
老者聞言震動,“通仙城距此,隔著大黑山,妖獸可怖。此距南邊大荒,遙遙萬,艱險重重……公子,您就一人上路?”
墨畫點了點頭,“我是為了遊曆求道。”
老者肅然起敬,“不知可有什,是老朽能幫到公子的?”
墨畫便問:“前麵山道分岔,不知都通向何處?”
老者輕歎道:“說來慚愧,老朽虛活了一百五十餘歲,困於這山野,並不曾走過遠路,這前麵三條路,究竟通向何處,我也屬實不知,隻是活得久了,偶爾聽來往的客商談過……”
老者伸手,指了指道:“左側的路,通往南嶽,一直走下去,便是大離山州界……”
“中間的路,走下去便是這周邊,唯一的三品州界,蒼狼州界……”
“右側是荒路,八百全是荒山,杳無人煙,也很少有人走……”
“這些,全是老朽聽來的,但往來的行商,都這說,想來不會有錯。”
墨畫拱手,“多謝老人家。”
既已探聽了路,墨畫也不便多耽擱,便起身告辭了。
老者歎了口氣,慚愧道:
“按理來說,公子遠道而來,我們應盡些地主之誼,款待一頓粗茶淡飯。奈何……”
老者麵容苦澀,“奈何鄉野之地窮苦,沒什吃的,隻有些味苦野生的充饑之物,若奉上來,怕引得公子見笑。”
這些鄉野修士,雖日子清貧,但心性也淳樸。
墨畫拱了拱手,笑道:“老人家不必介懷,路長日短,我也要及時啟程,不便過多打擾。”
墨畫離開茅屋,老者也顫顫巍巍來送。
走到村口,見有幾個村民,在用遍布荊棘的籬笆砌著樁,將山村的外沿護住。
墨畫便問道:“這些荊棘,是用來防妖獸的?”
老者點頭,“是防一些小的貓妖犬妖,來村叼孩子,也是防山上的山匪的。”
“山匪?”
“嗯,一些打家劫舍的孽障,也常來村搶東西,搶不到東西,就搶孩子,搶女人。”
老者言語間,頗為憤恨,而後神色微變,對墨畫道:
“對了,公子,您若走左邊或右邊的路,倒沒什,但若走中間的路,也要小心沿路的山匪,這些人可不是好東西……”
墨畫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轉過頭,看了眼村口的籬笆和荊棘,又看了眼一群瘦弱可憐的孩子,心中不忍,便手指一點,墨跡於空中蜿蜒,頃刻間在地麵上,勾勒出了幾副陣法。
土石隆起,荊棘蜿蜒,將村口的兩側,完全封死,形成了一道極
堅固的屏障。
土木艮山陣。
這一幕,不過眨眼間的事。
手指輕輕一點,陣法浮現,屏障構成,一眾煉氣期的村民看在眼,宛如“神跡”。
老者神情大震,顫聲道:“您,這是……”
墨畫輕聲道:“我喝了您一口茶,無以為報,替你們畫些陣法。”
“陣法!”老者難以置信道,“公子……您還是陣師?”
墨畫點頭。
老者震驚失聲道:“了不得啊,了不得。”
在小地方,陣師本就高人一等,而在這等鄉野之地,傳承匱乏,能會一兩手陣法的修士更是極受尊崇。
“快,快……”老者道,“將大家都喊來,謝謝這位陣師大人。”
不一會兒,村人都來了,烏壓壓一片,給墨畫行禮。
墨畫連忙還禮,道:“不必多禮。”
他見一些孩子,實在餓得不行,便將自己備用的辟穀丹,取出幾瓶,送給了他們,而後便不再遲疑,準備動身離開。
老者見他去的方向,連忙喚住他,“公子,公子,您可是要從中間走?”
墨畫點頭。
老者苦勸道:“中間山路有山匪,狡猾陰險得很,您是陣師,是千金之體,孤身一人,不可犯險。”
墨畫淡然笑道:“無妨。”
老者勸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墨畫,循著中間山道,消失在了密林中,忍不住唉聲歎氣。
另一個身穿布衣的中年漢子,望著墨畫的背影,卻眉頭緊皺,對老者道:“長老,這公子看著,好像有些不對……”
老者聞言不解,“怎不對?”
“我總覺著,”這中年漢子有些遲疑道,“這公子看著有點……不像是人……”
老者慍怒,“胡說什!”
中年漢子左右看了看,小聲道:
“真的,長老,您活了這久,在這往來的修士,何曾見過如此模樣的少年?麵容如玉,白得隱隱發光,一看就不是常人。”
“而且,這荒山凶險,妖獸遍地,正常少年,怎敢一人外出遊曆。”
“還有,適才他畫陣法時,您沒看到?一伸手,憑空一點,陣法就畫出來了,我雖見識少,但也知道,尋常陣師的陣法,絕不是這畫的,這少年,怕真的……不是‘人’……”
老者聞言一怔,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這一說,似乎也是有些道理。
可不是人,能是什……
老者回憶起了墨畫的容貌,發黑如墨,膚白如玉,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當真有仙人之資……
一念及此,老者渾身一震,道:“你還記不記得,大黑山對麵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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