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負責聘用事宜的,是個管事,長著兩綹小胡子,目光精明,打量著墨畫:
“你……要做護衛?”
墨畫點頭。
管事又問:“你是體修,還是靈修?”
墨畫道:“靈修。”
管事直接一句,“靈修不要。”
墨畫微怔,“為什?”
管事便道:“雇個體修,皮糙肉厚,身強體壯,能衝鋒陷陣,能吃苦受累。血氣厚,便是受了重傷,一時半會也不容易死。受了輕傷,也好得快,船行賠付的靈石也少。”
“至於靈修……傷得重,死得快,不敢衝前麵,躲在後麵一個法術蓄半天,還屁都打不著……”
“雇了個廢物……”
管事一臉嫌棄,顯然深受其苦。
墨畫:“……”
他隻能委婉道:“我法術很強。”
管事:“每個靈修,都是這跟我說的。”
墨畫道:“我法術出手很快。”
管事:“巧了,他們說他們法術出手也快。”
墨畫:“我身法也很好,不容易死的。”
管事點了點頭,“上個月死在沙妖嘴的靈修,也跟我說他們身法好……”
墨畫有些無語了。
這些半吊子靈修,拉低了“靈修”整體的評價,害得他這個“高手”,也風評被害了。
墨畫歎了口氣,隻能道:“我……修為很高。”
管事問道:“有多高?”
墨畫小聲道:“我築基後期了。”
管事指了指自己的臉,眼睛散發著油光:
“你看我……”
墨畫看著他。
管事便道:“我像是傻子?你再看看你,你才多大?撐死二三十歲的修齡,築基後期?你怎不上天?你要是築基後期,我把我這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皮球踢……”
而且,築基後期身價更高,要出的靈石更多。有這個靈石,還不如多雇幾個築基中期的體修。
管事擺了擺手,“下一位……”
墨畫無奈,隻能道:“我實力真的很強,要不你找人,跟我切磋一下?”
管事也道:“這位公子,不是我為難你,實際情況就是,靈修就是不行。東家也說了,護衛這個行當,能不雇靈修就不雇,規矩就是這個規矩。”
“我雇體修,出了事,怨不到我頭上。體修好歹還有一把子死力氣。可若雇了靈修,你什事沒幹,就被妖獸吃了,東家非得讓我滾蛋不可。”
“再者說……”
管事精明的目光,從墨畫身上一掃而過:
“我閱人無數,一看你這公子,氣息普普通通,沒什過人之處。靈力也很淺,估計在靈修,也是墊底的,算了吧,別難為我了……”
管事對墨畫揮了揮手。
墨畫無奈,要不是見這人隻是個普通修士,高低給他道心種魔,給他改變一下對修道的認知。
但沒辦法,這隻是個普通人,雖然刻板勢利了些,但也沒做什壞事。
墨畫也懶得為難他。
離開船行後,墨畫又去了其他幾家,做沙船擺渡生意的家族船行試了試。
無一例外,全都被拒絕了。
年紀小,來曆不明,不知根底,本地沒關係,想謀個“差事”,是極難的。
再加上,修道“專業”不對口,是個脆皮的“靈修”,自然處處吃閉門羹。
築基後期的修為都不行。
築基後期,境界高,意味著雇傭的價錢高,本地的船行自然會更為慎重。
墨畫自降身價都不行。
你一個築基後期修士,不敢開口要價,是不是心虛,知道自己實力不行?
或者,你一個築基後期修士,低價做“護衛”,是不是心懷叵測,別有用心?
墨畫此前都不知道,普通靈修找個差事,混口飯吃,是這難的。
不做靈修,那做陣師總該行了吧。
墨畫又找了一家船行,他也沒說太高,隻說自己是二品初階陣師,想找個隨船的差事,去一趟大漠城就成。
船行的管事一聽,臉上的褶子,笑得跟菊花一樣,對墨畫點頭哈腰,恭敬備至。
但隨船的事,管事仍舊隻是敷衍,並不敢答應。
墨畫旁敲側擊問了一下,這才知道。
大風渡這,所有行當,幾乎都被“壟斷”了,沙船上的陣法,也隻有本地家族供養的陣師,才有資格去畫。
他們不需要這些陣法有多高明,但需要絕對保密,絕對安全,絕對掌控在自己手。
外來的陣師,哪怕水準再高,他們也隻當大佛一般供著,不會真的讓他們,去碰沙船的核心陣法。
“壟斷”,比什都重要。
若是之前,墨畫亮出“二品陣師”的身份,想搭個船,這些船行哪怕隻是為了賣個人情,示個好,都不會拒絕。
但現在,戰火蔓延,局勢亂了。
出船也非常危險,航線也收緊了。
本地的船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對途徑大風渡的“高人修士”,也隻盡量做到不得罪,不討好,以免識人不明,惹禍上身。
事已至此,墨畫隻能告辭。
找船引,過沙海,到大漠城這件事,比他想得還要棘手。
他又在大風渡逛了兩天,發現到處,都隻雇體修,根本沒靈修混飯吃的餘地。
尤其是現在大形勢不好,靈修就更受“歧視”了。
這樣,根本就上不了船。
墨畫皺眉,深思熟慮了一番,心道:
“要不……我也轉做體修?”
可他天生血氣孱弱,從小到大,一天沒煉過體,轉什體修?
真轉了體修,用什跟人打架?
怕不是衝上去,一眨眼,就被人一拳給殺了。
墨畫又考慮了很久,這才漸漸有了主意:
“築基體修不行,那就轉煉氣體修……”
畢竟他這築基後期的修為在這,肉身再弱,也是相對於築基境修士而言。
比起煉氣修士,哪怕是煉氣九層的體修,他現在這肉身,其實還是算強的。
因此,沒辦法跟築基比煉體,但跟煉氣還是能比的。
一念及此,墨畫忍不住歎氣。
他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堂堂一個,五品太虛門,築基後期修為的天驕弟子,竟然要跟煉氣修士比煉體……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形勢逼人,他也沒辦法。
墨畫便開始“轉”體修了。
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轉體修,隻是做做樣子,能找艘船混上去,穿過茫茫沙海就成。
既然是體修,就肯定不能是現在這個,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的樣子。
墨畫找了個淡褐色的墨水,將自己渾身,塗成了古銅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常年過著苦日子,但心性堅毅,眼神炯炯的窮小子。
體格看著還是瘦了些,但這也沒辦法。
血肉和塊頭,不是簡單能練出來的,作假也沒必要。
樣子變了之後,就得找幾個武道法門學一學了。
不然光有煉氣境的“勁力”,沒煉體的招式施展也不行。
“可用什招式?”
墨畫回憶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從小開始,除了立誌做陣師外,其他所修的道法,幾乎全都是法術,並沒有學過一丁點武道的招式。
唯一勉強算“學”過的武道招式,如果墨畫沒記錯的話,還是當年在五行宗遊曆的時候,他的小師兄白子勝教他的一招:
“飛龍在天”。
這還是小師兄白子勝自創的武學,輕身飛縱,躍在天空,然後一槍刺下,槍出如龍,十分瀟灑。
但又實在是蠢得不行。
跳在天空,擺個架勢,帥倒是帥了,但渾身全是破綻,隻能給別人當靶子。
墨畫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嫌棄。
但轉瞬間,他的神情,又有些惆悵。
命煞的反噬中,他有一些記憶,已經有些淡化了,但這個招式,如今想起來,竟還記得清清楚楚。
小師兄……
當年通仙城的點點滴滴,又浮在腦海,這個豪爽俠義,又愛湊熱鬧的笨蛋小師兄,也不知現在在哪……
墨畫沉默片刻,情不自禁,開始施展起小師兄白子勝自創的這招“飛龍在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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