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山心中費解,但一旁的楊繼勇,卻神情興奮,盡管帶著一身傷,胳膊被繃帶吊著,卻還是熱情道:
“小墨兄弟,你是第一次來道兵的兵營吧?”
墨畫點頭。
楊繼勇道:“那我帶你逛逛。”
兵營也是能逛的……
墨畫看了眼楊繼山。
楊繼山想了想,便道:
“也行,讓繼勇帶著你熟悉下環境,你若沒其他事,便跟著我們楊家一起,去一趟大荒。雖說行兵打仗危險,但如今這世道,外麵也不會安全。”
墨畫點頭道:“謝謝楊統領。”
“我還有事,”楊繼山拍了拍墨畫的肩膀,囑咐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嗯。”
楊繼山微微頷首,囑咐了楊繼勇幾句,便離開了。
離開之後,楊繼山便回到了自己的軍帳,開始籌備接下來的平叛事宜。
道廷大軍鎮壓大荒叛亂,是一件大事。
他是金丹境的統領,需要統籌協作的軍務,堆積如山。
一堆文書和玉簡,等著他審閱和執行。
隻是翻著玉簡,楊繼山又忍不住皺眉,心中尋思道:
“這個叫……墨畫的小兄弟,到底是誰來著……”
“南嶽城……”
“我印象中,唯一與南嶽城有關的事……就是陸家的屍患。”
“十幾年前,陸家獨據一方,家主陸乘雲建屍礦,煉屍奴,養屍王,野心甚大。”
“後來事發,南嶽城發生屍變,城中內外,一片屍山血海,更有屍孽滋生的恐怖苗頭,經道兵司和各方家族修士,拚死鏖戰,這才誅殺了陸乘雲,製伏了屍王,消弭了南嶽城的屍患……”
楊繼山默然片刻,忍不住疑惑:
“可這一切,與這個叫墨畫的少年,能有什關係?”
“算起來,他當時也才十幾歲。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子,在南嶽城與自己結識,總不可能,真的與這屍患有關吧?這事總覺得……有些荒謬?”
楊繼山心頭一片迷霧,尋思片刻後,還是沒什頭緒。
墨畫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還有些飄忽不定。
楊繼山搖了搖頭,繼續翻閱起麵前的玉簡來。
軍務緊急,墨畫的事,有空再慢慢琢磨。
而楊家的軍營中。
楊繼勇正一臉自豪,帶著墨畫巡視。
墨畫也見了楊家整齊威嚴的道兵,見到各種精良的兵器和鎧甲,以及與之相匹配的,道兵作戰時的陣法變幻,還有陣法在戰爭中的各式應用……
盡管隻看了一小會,墨畫便有大開眼界之感,心中對楊家道兵,頗為敬重,語氣之中,也滿是誇讚。
楊繼勇聽了,越發覺得顏麵有光。
人捧人高,他也誇墨畫道:
“小墨兄弟,我果真沒看錯人,你打小天賦就好,眼光也不凡,不愧是通仙城,數百年難得一見的陣法奇才。”
墨畫笑道:“楊大叔,您過譽了。”
“別喊楊大叔,把我喊老了。”楊繼勇不悅道,“喊我楊大哥就成。”
墨畫若還小,喊他一聲“大叔”也便罷了。
如今墨畫眼看著,已經是一個如畫般的少年了,再喊他大叔,楊繼勇就覺得有些別扭了。
“可是……”墨畫遲疑道,“我喊張瀾叔叔,喊您大哥,您不就晚了他一輩了?”
張瀾是張家的人,楊繼勇是楊家的人,兩家有些過往,彼此的長輩之間,也算是有些姻親關係。
兩人從小結識,平日既算是親戚,但互相又有點不對付。
楊繼勇一怔,隨後咬牙道:“那這樣,你當我的麵,喊我大哥,當著張瀾的麵,再喊我大叔。”
“這樣,不在他麵前,我比他年輕。到了他麵前,我跟他還是同輩。”
墨畫微微歎氣,“行吧……”
之後他繼續帶著墨畫,巡視軍營。
又逛了幾圈,楊繼勇突然想起什,便問墨畫道:“對了,你這十幾年,都到哪去了?”
當初剿滅錢家,鎮壓大妖,他是被臨時調去通仙城的。
通仙城的風波結束後,他又經道兵司調度,趕到大荒鎮守狼牙關了。
是以墨畫之後的事,他是一概不知。
墨畫也言簡意賅道:
“我外出雲遊了,學了點陣法。後來又拜入了宗門,學了些修道的傳承,如今九年學滿下山,又該到處雲遊,見世麵,長本事了。”
楊繼勇聞言,點了點頭。
他也沒問太詳細。
外出雲遊,估計也就在離州附近,太遠的話,憑一雙腿,十年也跑不了一個來回。
至於拜宗門。
現在但凡大宗門,對靈根和家世要求,都極為嚴苛。
墨畫是小地方出身,靈根不好,肯定拜不了大宗門。
若果真拜入了聲名赫赫的大宗門,墨畫介紹的時候,就直接說拜入了某某大宗了。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隻輕描淡寫,說“拜入了宗門”。
不明說,顯然拜的宗門,名頭也不會太大。
既然如此,就不便多問了。
這點人情世故,楊繼勇還是有的。
墨畫正等著楊繼勇問他“你拜入的,是哪個宗門?”,然後他就可以一臉淡然謙遜地回答道:
“乾學州界,五品,太虛門。”
這樣順其自然,且自然而然地顯擺一下。
結果楊繼勇“人情練達”,壓根沒問,墨畫有一點不開心。
不過,這都是些小事。
墨畫琢磨片刻,便問起了正事:“楊大哥,大荒的局勢,現在如何了?叛軍打到哪了?”
楊繼勇微怔,麵露沉吟之色。
這些原本應該都算作軍機情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不過想了想,接下來他肯定要把墨畫拉到楊家這條船上,有些事自然而然,也是要告訴墨畫的。
當然,太機密的還是不能說。
楊繼勇隻挑了些能說的,譬如大荒的蠻兵,是何時發動叛亂的,戰線從哪,蔓延到哪。
道廷的駐守的哪些關隘失守了,哪些關隘守住了,哪些關隘暫時還沒消息。
而後楊繼勇道:“簡單來說,局勢就是這樣……目前蠻兵和道兵,以狼牙關之北的狼牙山為線,彼此割據,雙方廝殺,混戰不止。更多的,就是道兵機密了,我不便多說了。”
“不過這些,其實也不關鍵。無論局勢如何,我們做道兵的,聽命打仗就完事了。”
“更何況大荒地界,地廣人稀,廣袤無邊,荒山綿延,環境惡劣,更有沙海和淵藪,縱橫切割,複雜至極。”
“很多時候,知道大勢也沒用。”
“真打起仗來,除非正麵決戰,絕大部分都是在荒山惡嶺,一小撮一小撮的遊鬥廝殺。”
“因此,我們這些前線作戰的道兵,與其知道所謂的大格局,其實並沒有知道眼前,哪條山上有惡妖,哪條沼澤有猛毒,哪條山嶺有蠻族埋伏更重要。”
“聽從軍令,遇山過山,遇水過水,見到敵人,殺就完事了……”
楊繼勇說話簡單粗暴。
這些都是他這多年,當道兵的經驗。
用兵的大勢,那是羽化境的大統領或者總將考慮的事。
他們這些衝鋒陷陣的,要看的,是眼前的一山一水,是一個個的敵人,和敵人的刀槍。
從現實的角度,思考如何殺一個敵人,滅一隊敵軍,贏一場戰役。
除此之外的高談闊論,都是紙上談兵。
墨畫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楊大哥說得其實很對。
所謂的大勢,其實隻是很籠統的方麵。
戰爭最終的勝利,本質上是從消滅一個個敵人,贏得一場場小的戰役,一點點累加起來的。
就像構建大陣,也是要從一道道陣紋,一副副單陣,一層層複陣畫起,如此全部構畫,才能形成最終的大陣。
從因果上說,就是不斷將“勝”的因,疊加起來,最終積累到一定程度,以達到“勝”的果。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