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不一樣了，不近女色的張公子也有美人在懷了。”

    原本不過是兄弟間的玩笑，張星辰卻漲紅了臉，怒道：“不得肆意開姑娘的玩笑。”

    “這凶幹嘛。”那幾人聳聳肩，便無趣地走開了。

    施聘婷走上前來抱歉道：“星辰哥哥，都怪我。沒將這些馬兒調教好。”

    “差點傷了明月姑娘。”

    她又轉向我道歉。

    這人間諸般樂趣，我是無緣體會，況且隻要沾了我，也倒黴起來。

    我勸張星辰自己去騎馬，我在一邊觀望即可。

    他甚是聽我的話，騎了匹白馬便狂奔起來。

    張星辰是可憐巴巴的，是膽怯的，是乖乖的，卻從沒有一日如今日這般，意氣風發，光彩奪目。

    風沙迷了我的眼。

    我低頭揉眼的功夫，施聘婷來到了我的旁邊。

    “星辰哥哥從小便如此，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我看了看她，她比我那日偷偷遠遠看的一眼氣質還要出眾。

    此刻她目光緊緊跟隨著遠處的張星辰，嘴中卻道：“張叔叔雖然已經來府中退了親，可我此生，非他不嫁！”

    說著她看向我，咬了咬唇道：“以前我很自信，可是看到你…不管怎樣，若是你也喜歡張星辰，我們公平競爭！”

    “不必了。”我看著馬場，淡淡道，“張星辰是你的。”

    “什！”施聘婷不顧溫婉的模樣驚訝道，“你這是什意思！”

    我淡淡轉頭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他，是，你，的。”

    她麵色卻白了：“你這是在讓給我？可我看得出來星辰哥哥心有你。你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嗎？”

    我不置可否，轉身要走。

    施聘婷追在我身後道：“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星辰哥哥，你若是愛他，就該抓住他，你若是不愛，盡早離開他。”

    是啊，她說的對。

    8

    寒蟬淒切，長亭空置，暮色四起。

    我不知自己喝了第幾壇酒。

    隻是渾渾噩噩，似夢似醒。

    一隻小鬼躲在我的腳下，偷喝我漏下來的酒水。

    我提起他來，他的嘴邊酒滴未幹，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對上了我，他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方道：“姑姑饒命。”

    “你膽子可真大啊。”我將他在手中搓成一隻球的模樣，便要一掌拍出去。

    “姑姑饒命！小人有話要說。”那小鬼瑟瑟發抖，急急叫道。

    我停了一停，將他踩在腳下搓圓搓扁。

    那小鬼哎哎慘叫，嗚呀嗚呀地道：“姑姑饒命啊！小人…小人並非有意冒犯姑姑。乃是無奈啊。”

    我腳下用力，他又慘叫一聲，大聲道：“小人是夢鬼！姑姑想要什，小人說不定有！”

    我停了腳上動作，抬起腳來。

    那小鬼匍匐在地哭道：“多謝姑姑饒命之恩，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

    “小人在張府便曾見過姑姑。”

    “這幾日來，張府那個小子著急上火，四處尋找姑姑下落。”

    “姑姑也知，那小子乃是極寒極陰之體，對於我們鬼來說實在是大大的誘惑啊！我們…我們纏在他的身邊，小人最愛食夢，食了多日他的夢境，小人便心中實在難過，看到姑姑又倍覺親切…”

    “啊！”

    我一腳踩碎了這隻小鬼，鬼氣四散開來，飄飄蕩蕩在這原野周圍。

    在這陰森鬼氣，明媚鮮妍著的，皆是我的臉。

    我從未見過如此的我。

    陽光燦爛，笑靨如花，眼睛鮮活如許，連發絲都似冒著光。

    這是張星辰的夢。

    張星辰的夢，全都是我。

    活生生的我。

    我喝光手邊的酒壇，沉沉醉倒。卻如何也不能睡去。

    剛睡了三十多年，哪還困呢？

    醉眼迷蒙中，遠處有一青衣男子徐徐走來，衣袂翻飛，黑發如瀑。

    蒼蒼鬆柏，徐徐清風。

    忘記從哪卷書上看到這樣的話，瞬間侵入我全身。

    我伸出手，想要描摹那熟悉的眉眼。

    “蘇…蘇澀…”

    那人走到近前，是張星辰。

    “怎喝了這多酒？”他皺了皺眉頭，將我打橫抱起，“我帶你回家。”

    “家？”

    我歪著頭，將冰涼的指尖掃過他的眼睛。

    “我想和你白頭到老，我們成婚吧。”

    他身體一僵，點了點頭。月光之下，眉目如風。

    9

    我和張星辰私下定了親。

    他的叔叔張吳子暴跳如雷，幾次想要衝進來找我，都被張星辰攔了回去。

    我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孤鬼一隻，上無父母，下無親人，成親要置辦的隻有我自己。

    張星辰擔憂我整日無精打采，強拖我出門去采買。

    “我要給你找全京城最好的繡娘，做最好看的喜服！戴最好看的首飾！我一定讓你成為這全天下最好看的新娘。”

    我常穿白衣，看到滿室大紅喜服的時候，眼睛刺的要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