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歸

類別:未分類 作者:閔森立 本章:第三章 同歸

    (21)

    馬尚作為基地的三號人物,曾是淩赫最得力的戰將。奈何他野心逐年膨脹,行事愈加張狂,放任親信狐假虎威,終致民心積憤。馬尚自食惡果後,展飛接管了他的舊部。小魚因過度消耗異能,酣睡了一天一夜。魏翔實現心願,成了第一梯隊的一員。而樂堇則被淩赫以養傷的名義留在了寓所小住。

    生活似乎重歸平靜,但樂堇的心中卻仍舊忐忑不定。

    命運的小船搖搖晃晃,逐水而行。從前她渴望自由,所求不過是一處安身立命之地。沒想到這世界處處危機,步步驚心,既無法律維持底線,亦無信念守護道德。樂堇無法想象假若自己孤身一人,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不同的選擇通往的未來天差地別。手執船槳,她該何去何從?

    踱出房門,經過露台。樂堇被陽光房中傾瀉出的綠意迷了眼。

    玻璃天窗下,滿室奇花異草,或簇擁盛開,或攀援綻放,同冷冬蕭條形成鮮明對比,仿若四時八節皆迷失在這一方人間仙境。

    樂堇沒來由地感到悲傷。春色囿於方隅,亦如人類受困境遇。

    轉身撞上灼灼目光,她這才發現被扶疏花葉掩映的淩赫,正坐在茶幾旁侍弄盆栽。

    “你該呆在屋休息。”他開口。

    “已經消腫了。而且躺得太久,身體好像都快僵掉了。”

    “這種了好多我沒見過的植物。”她局促地轉換話題。

    “欣姐用異能培育的。”淩赫回答。

    “大家吃的蔬菜也是嗎?”

    “準確地說,是所有人共同的勞動成果。”他起身將花鏟放回木架。

    “這片山地別墅建成後就遭到了遺棄,所以保存得十分完好。大夥決定在這定居後,就合力建起了大棚。欣姐負責育種和催苗,其他人有的負責澆灌,有的負責養護,有的負責采摘和運送。”淩赫麵向她解釋道。

    “我可以去幫忙嗎?”樂堇興奮地請求。

    “如果你願意留下來。”他說話時,眼神中沒有半分遊移。

    樂堇不自然地挪開視線。“欣姐,小魚,還有展飛,你們認識很久了吧?”

    “欣姐經營的花店就在‘鬼屋’旁邊。阿飛是經管係的,恰巧在店做暑期工。那天之後,我們三個就結伴同行了。小魚是後來加入的。”

    “對不起。”她低下頭。

    “你為什改名?”淩赫忽然問。

    樂堇沉默半晌。“也許你不會相信,當時我有多後悔,可是門禁失靈,我什都做不了,隻能懦弱地逃走。我不想再麵對過去的自己。”

    她完成了任務,卻喜歡上任務對象。她在這個世界獲得了新生,卻品嚐到叫做“自責”的痛感。這不是樂堇心心念念的自由,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李樂堇。”他第一次念她的名字,“不要再對我說抱歉。”

    “樂堇。”他說,“我們忘掉那些不愉快,重新在一起吧。”

    淩赫的劇本沒有李樂堇,也不該有李樂堇。鹿笙告訴過她,淩赫會走向輝煌,而原嘉穗則不得善終。他告誡樂堇隻能遠遠地旁觀,不可再介入劇情。但她還是忍不住尋找希望。畢竟她不是真的原嘉穗,也許她們的未來未必會相同……

    “不,不能再任意妄為。”樂堇摁下念頭。

    多年前在淩赫告白的那一刻,她曾起過貪心,結果讓他感受到來自戀人的背叛!如果她當時克製了欲望,或是從一開始就保持距離,淩赫也不會傷上加傷。

    “你如何還能信任我?我們回不去了!”樂堇噙淚掙紮道。

    淩赫探手,撫摸她嘴角的瘢痕。

    “世界崩壞成這樣,誰知道明天會如何。我們不該浪費時間去懷疑、憎恨和逃避!”他言辭懇切。

    “我傷害了你,你卻假裝沒關係。你應該清醒一些!”樂堇大聲道。

    “我不在乎!我隻在乎你是否還喜歡我。”

    他緩緩靠近,輕啄她的額頭。

    “告訴我,你是否還在意我?”他低聲呢喃。

    樂堇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幸福感頓生,恐慌便追隨而至。

    她推開他的胸膛,向後退卻。

    淩赫知道自己在為她的冷酷行徑作辯解的時候,就已經輸得徹底。此時他腦中好似有個瘋子在叫囂,倘若她選擇一刀兩斷,隻要留她在身邊,一輩子互相折磨也沒什可惜!就算來日她故態複萌,大不了便一同下地獄!她所說的信任,於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他清楚自己是完完全全地病態了,所以這些話他是決不會訴諸之於口的。因為她不會感動,隻會害怕。

    無礙,他會隱藏得很好。

    短短數秒,卻極致煎熬。

    淩赫的感情過於熱烈,那是樂堇從誕生以來從未有過的體驗。於是每當一個聲音勸她放手,就會有另一個聲音鼓勵她直麵所求。淚水像是止痛劑,衝刷了心頭的怯弱和焦慮。既然已經做了該做的事,也聽從了鹿笙的囑咐遠走他鄉,那現在是不是也能允許她,為自己的命運做主一回呢?

    樂鼓足勇氣,踏出輕快的腳步。她踮起足尖,環住淩赫的脖子,主動吻上他柔軟的唇。

    淩赫垂首,怔怔地瞧向她顫動的睫毛,含笑合眸。

    兩人親密相擁,投入到陌生又熾熱的情潮中。

    茶幾上,一簇三色堇在花盆繽紛盛放。

    據說見過它的人最後都會迎來幸福的結局。

    (22)

    光陰似箭,轉眼又半年,春意卻遲遲未歸。

    月黑天,雪急風豪。

    邵寒手擒樂堇,立於半空。

    “永別了,穗穗。”他挑眉冷笑,鬆開五指。

    環抱周身的“力”赫然消失,樂堇失聲下墜,落入黑壓壓的屍潮。

    “原來這就是原嘉穗的結局。”

    她絕望地閉上眼,最後的記憶定格在了一張潰爛的屬於屍怪的臉上。

    三小時前,晚上七點。

    冷鋒過境,凜風逐水成冰,向湖心奔騰而去。

    醉醺醺在林中遊蕩的男子,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他手腳發麻,倚靠樹幹坐起,懵頭懵腦繼續吞飲瓶中殘酒。

    一人晃晃悠悠從樹後走出,衣衫襤褸,血漬斑斑。

    醉漢打了個嗝,嘿嘿直笑。心想,哪兒來的活屍體?

    屍怪尋聲轉頭,牙齒咯咯作響。它猝然撲到醉漢前頸,張開血盆大口。

    淩赫正凝眸描繪妻子的睡顏,直到淒厲的喊叫打破山夜的寂靜。

    他來到窗邊眺望,見山下火光淩亂。

    “阿赫!”展飛在臥房外焦急扣門。

    淩赫穿好外套,臨行吻了吻樂堇的鬢角。

    “別害怕,我會讓小魚留下來保護你。”

    警示鍾聲響徹山林,嘶吼,哀嚎此起彼伏。

    紅衣少女合掌孕育出光團,剛送入路燈燈罩,就遭到了喪屍襲擊。一箭飛駛,正中屍怪頭顱,助她脫險。少女精疲力盡,連日的陰冷使她的光能儲備嚴重不足,越消耗,越困乏。展飛橫抱關欣,飛速從少女身邊跑過,留下難以捕捉的殘影。湖岸線上,隨著男人大聲喝令,三米高的土牆平地而起,橫向延展,企圖阻擋從冰麵源源而來的行屍。隊友守在他的外圍,或舞動火把,或擊殺屍怪,為他爭取時間。關欣被護送到牆下,她雙手發力,粗壯的荊棘即時破地而出,與土盾融為一體。腳踏同伴身軀攀牆而上的屍怪,被棘刺釘在了牆外。部分喪屍克服了對火焰的畏懼,爭先恐後地撲咬活人。展飛解下係在背上的洋鎬,拚命禦敵,以保關欣平安,連續速攻使他的行動趨向變緩。築牢防線後,關欣虛脫倒地。展飛留意到她的情況,焦心不已。

    淩赫揮刺短刀,消滅著山道上的入侵者。這些活死人還未判斷出對麵是敵是友,就已結束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或有殘留智慧的,企圖繞襲民居。它們撞破窗戶,翻越窗台,最後紛紛被淩赫隔空“扭斷”了頸項。

    展飛扶關欣走進食堂時,方嬸已趕製出益氣湯,分發給精力透支的戰士。他顧不上自己,連忙盛滿一碗喂給臉色煞白的關欣。

    淩赫“清理”完山坡,趕來匯合。

    “我去救司南,”他對展飛說,“你照顧好大家。”

    “現在得穿過樹林才能到達湖心島,我去更快。”展飛努力掩飾倦容。

    淩赫輕拍他的臂膀。“我有把握護他安全,這交給你了。”

    與此同時,一隻在冰上狂奔的屍怪脫離隊伍,偏轉了方向。

    司南前腳躺入被窩,後腳就被一陣拍門聲驚擾。

    “誰啊?”他趿上鞋走向玄關。

    “我……我……”屋外隱約傳來人聲。

    “東西落這了?”司南打開門,門外哪是平日給他送補給的少年!

    電光石火,他急速閃向左側,抄起鞋櫃上的斧子,朝喪屍當頭劈去。又見兩隻屍怪衝進門廊,司南果斷扭頭逃跑。然而追擊他的行屍不僅速度迅猛,力氣也大得驚人,比先前尋到的實驗體都要強健。他逃進地下室,鎖門時身體被強勢的衝擊撞退,整個人倒向了物品架。

    小魚守在客廳,雖然她很想加入戰鬥,但她更清楚自己現下的職責是什。

    “——”一道黑影自高處落下,砸進後院。

    小魚側首,看向推拉門外幽幽夜色。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強壯的屍怪破門而入,勁直攻向她。十四歲的少女,眉宇下沉,目光堅毅。

    樂堇搭著被子倚坐床頭,焦急地等待淩赫歸來。空氣詭異地冒出氣泡,身長五尺的男子在房中閃現,躬身打開反鎖的窗門。疾風鼓動簾幔,雪花飄落地板,樂堇的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邵寒外披鬥篷,飛身入窗,步步逼近。

    “好久不見,穗穗。”他一把拽起樂堇。

    棉被滑落,樂堇本能地用手護住腹部。

    “哈,你說你究竟看上他什了?”邵寒打量她圓潤的孕肚。

    “怎就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巴巴地追著他跑呢?”

    光陰瞬息,不覺間樂堇已在末世行過數載。

    猶記當初,她在梳妝台的抽屜發現了原主日記。為梳理人際關係,樂堇逐字逐句認真閱讀,從而了解到嘉穗和邵寒竟是親密夥伴。

    嘉穗自幼父母離異,繼母人前和善,背地卻極為苛待她。而邵寒的父親性情粗暴,對兒子動輒抽打辱罵,美名其曰“嚴格要求”。兩個幼稚園小朋友,早早學會了報團取暖。歲月如流,他們默契地達成共識,絕不讓他人逾越各自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二人相互陪伴,共享私密,甚至就連邵寒絕口不提的童年陰影,嘉穗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樂堇沒想到,野蠻如他,竟會害怕一種看似毫無攻擊性的雜食生物——彼時邵寒八歲,某次因考試成績不理想,惹怒了正在喂鳥的父親。邵父訓斥他時,失手打翻裝滿黃粉蟲的瓷盤,致使密密麻麻的軟體小蟲飛濺到邵寒身上,它們快速爬動的樣子深深刻入了男孩的記憶。從此一見黃粉蟲,邵寒便會兩腿打顫,心尖發怵。

    樂堇既不想和逞強耍橫的校霸做青梅竹馬,亦不想被對方覺出身份異樣,於是刻意疏遠,沒承想反倒激起了對方不滿。為給自己壯膽,她常在書包裝上一罐蟲幹。有一回路見邵寒騷擾女同學,情急之下樂堇拋灑小蟲,邵寒果然如日記所述,嚇得兩眼發直,膝蓋一軟跌進潲水桶……

    小魚耗費了比往常多三倍的電量,才令大塊頭完全喪失行動能力。她掌心蓄電,對準喪屍腦袋作雷霆一擊,屍怪的瞳孔瞬間擴散。一隻躲避風雪的貓頭鷹落到簷下,恰巧目睹邵寒將樂堇拖出窗口,飛向高空。閣樓,聚精會神“監視”外界情況的魏翔,臉色大變。

    物品架翻倒,試管碎成碎片。司南昏倒在牆根,頭臉被藍色液體浸染。淩赫尋到他,將他喚醒。兩人趕回寓所,見客廳空無一人,除卻地上橫躺著的死屍。淩赫心一沉,火速奔至臥室。

    “樂堇呢?”他問向房中手足無措的小魚和魏翔。

    “有個會飛的家夥,抓走了樂堇姐。”魏翔顫抖手指,指向窗外。

    淩赫探身仰望深空,堪堪捕捉到兩片輪廓。縱然他竭力釋放異能,仍無法作用於如此遙遠的距離,最終隻得眼睜睜看著樂堇墜落。心膽俱裂之下,一團藍色火焰在他靈魂深處爆燃,意念像無限延伸的手,瘋狂朝樂堇撲去。他的體溫驟升,整個人好似焚燒了起來。

    “章小魚,快攔下他!”司南大喊。

    小魚聽罷,伸手抓住淩赫胳膊,釋出電壓。

    淩赫隨即渾身痙攣,再難動彈。

    (23)

    在經曆漫長嚴冬和地質巨變後,天氣終於回暖。植物在焦土和廢墟上肆意生長,變異動物和喪屍在高大的喬木間穿梭。人類幾經遷徙,棲息範圍大幅縮減。

    蔚藍晴空下,青磚房外的綠陰,置著一張矮桌。梳著朝天的女童與她的好朋友正坐在那兒遊戲。

    “呼嚕呼嚕,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女童扶了扶玩具聽診器。

    “別擔心,喝完藥就會好哦。”她提起塑料茶壺,將“隱形藥水”倒入杯子。

    接受診療的屍怪裂開嘴,喉嚨發出愉悅的呼嚕聲。

    “不用謝,呼嚕呼嚕。”女童驕傲地回答。

    籬笆牆外的茂林中,背著竹簍的女人一路搜挖藥草,她的衣衫塗滿了藍色漿液,以躲避喪屍狩獵,但她不敢篤定此法萬無一失,因而不曾深入森林腹地。女人腳踩餘暉,從陷阱捉出肥膘的野兔,朝家行去。她推開院門,經過碧綠的菜畦,走向嬉戲的女童。

    “小葵。”樂堇喚道。

    “媽媽!”女童雀躍而起,投入母親懷抱。

    臨窗翦燭,樂堇依偎在小葵枕邊,柔聲細語講述睡前童話。

    “小紅帽用剪刀剪破大灰狼的肚皮……”

    窗外林木陰森,一屍怪憑強壯身軀製服野鹿,狼吞虎咽吃起晚餐。

    樂堇替小葵掖好被角,在她恬靜的睡臉上落下親吻。

    “咚——咚——咚——”屍怪用額頭有節奏地叩響木門。

    樂堇出了內室,扭開門鎖,放名叫“呼嚕呼嚕”的喪屍進屋。它慢吞吞走到角落抱膝而坐,甚是乖巧,讓人想象不出它獵食時是何等凶殘模樣。樂堇擰幹毛巾,熟練地擦去呼嚕呼嚕下頜上的血跡。她的表情沒有半絲波瀾,心卻存堤防,哪怕這屍怪曾救她於危難,並同她們母女二人朝夕相處至今。

    當年樂堇被邵寒拋落屍潮,受驚過度,人事不知。忽而陽光滿溢,驅散黑暗。石板路,人群,鮮花,歡呼,熱烈的情緒,飄揚的旗幟齊齊湧進她的腦海,猛烈地激醒了知覺。樂堇身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眼看新人步上高台,接受眾人祝福。新娘笑靨如花,正是邵雅,而揮手致意的新郎竟是淩赫!

    萬物飛轉如漩渦,將她拉入陰冷的囚室。

    長發女人透過窄小的鐵窗,癡癡地遙望天空。

    “想逃跑?休想!”男人冷漠地警告。

    樂堇一個楞怔,轉眼看向說話的淩赫。

    “你還不如殺了我!”女人哭得聲嘶力竭。

    “別白費力氣,我那大舅子正值新婚燕爾,沒功夫來尋你!”

    他將截獲的紙條丟棄在地。

    女人崩潰的神情讓樂堇錯愕,她已分不清對麵之人究竟是自己,還是嘉穗。

    天旋地轉,她又被拽入無望之地。

    “這才是故事原本的結局。”鹿笙娓娓言道,“淩赫迎娶盛陽基地領主之女邵雅,得嶽父助力,逐鹿天下,成就宏圖帝業。原嘉穗則被終身囚禁,不得自由。然而你珍藏舊物的行為,動搖了淩赫的恨意。從那刻起,劇情開始偏離正軌。樂堇,如若你一意孤行,未來也許還會經曆更多磨難。我沒有幹預世界法則的權限,此次應當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也是我最後一次向你示警。自今而後,山長水遠,務必珍重萬千。”

    樂堇撒然驚覺,還來不及消化夢境所見,就被山洞內的景象嚇得魂不附體。一屍怪竟坐在遠離火堆的陰影,大快朵頤。洞口被巨石堵住,隻露出狹小的縫隙,她蹬上碎石挨身向前,被夾縫外的冰天雪地嚇退。風刀襲麵,樂堇自知無路可逃。屍怪發出古怪的吼聲,將一物什重重擲到她腳邊。

    定睛看去,乃是半截新鮮的動物殘肢!她按捺不住惡心,俯身幹嘔。

    挨近傍晚,樂堇的意誌終究被雙倍的饑餓感瓦解,主動將鮮肉架上篝火烤製。雖然屍怪沒有表現出攻擊態勢,她仍小心翼翼地同它保持著距離。喪屍每天都會推開石門,出去狩獵,偶爾還會從外麵帶回人類物品。

    如此日複一日,牆上的“正”字也越記越多。

    分娩那天,屍怪異常焦躁。樂堇既害怕又憂慮,她不知道自己和孩子能不能順利闖過鬼門關,也不知道屍怪的反常意味如何。陣痛襲來,她隻得摒棄雜念,深深呼吸,盼望能將勇氣傳遞給腹中胎兒。

    (24)

    適逢晴好,樂堇背上半簍曬幹的草藥,攜女兒外出趕集。

    “呼嚕呼嚕,再見。”小葵揮手向屍怪告別。

    她沿途玩耍,一會撲蝴蝶,一會采野花,累了便撒嬌求抱。母女倆走走停停,花費一個鍾頭才抵達林外的幸存者基地。

    樂堇用販藥草賺來的貨幣,給小葵買了糖畫。女童高興極了,撲閃著明亮的眼睛,好奇地觀察周遭的一切。

    一陣鑼鼓喧天,兩排衛兵臨街列陣。有的高擎彩旗喊,有的持槍維持秩序。龐大的車隊從道路中央依次駛過,引起群眾摩肩接踵地觀看。樂堇正在貨攤前選購布匹,感受到人潮擁擠,緊張地抱起女兒。

    攤主疑惑:“咋的啦,搞這大陣仗?”

    顧客甲道:“我叔在領主府幫工,說領主要給女兒安排相親哩。”

    攤主奇怪道:“那姑娘年紀不小了,還沒嫁人?”

    顧客乙問:“都有誰啊?看上去個個來頭不小哎。”

    顧客甲答:“那可不,起碼也得是某個基地的2號人物吧。”

    閑話入耳,樂堇望向形色各異的車輛。“阿赫,你是否也在其中……”

    藍色蝴蝶盤旋在人群上方,薄翅扇動,抖落下亮晶晶的鱗粉。小葵鼻腔癢癢,掩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樂堇警覺地打消購物計劃,買好必需品便返程回家。一九歲男孩被猥瑣男人推搡催促,神色複雜地尾隨上樂堇母女。徑出城門,他打開隨身瓷瓶,挖取藍色溶液塗抹臉頰。據說沾染喪屍的腦積液,可在一定程度上誘騙屍怪。此法駭人,卻廣泛流傳。男孩循著氣味印跡在林中穿行,蹤絲綴滿符號,光華流轉,斑斕躍動。在他眼中,每個人散發出的旋律不盡相同。他依托氣味的指引,成功繞開捕獸陷阱,並一路留下記號,於入夜前找到了青瓦房。

    糾結再三,薑易推開虛掩的屋門。

    黑色線譜滿室纏繞!男孩瞪直雙眼,與目露凶光的屍怪視線相撞。他吃驚後退,一腳踩翻了門邊的簸箕。

    “誰?”樂堇奔出間。

    男孩撇過頭,忙遮掩容貌。

    樂堇走近細察。屍怪死盯男孩,監控著他的一舉一動。

    “薑薑?”樂堇急切地問,“是你嗎,薑薑?你怎會出現在這?”

    薑易杏仁般的眼睛流出斷線的淚珠,酒窩蓄滿苦澀。記憶閃回,母親,陸叔,暴戾的盜匪,殘忍的屠殺曆曆在目。他咬緊唇瓣,無聲搖頭。

    樂堇愛憐地擁住男孩,不忍繼續打探。

    薑易伏在故人肩頭,抬起眼來,瞧見女童立在屋門前,向他抿嘴一笑。

    樂堇懸上浴罩,提來滾水供薑易洗澡,又臨時改製舊衫給男孩做睡衣。

    “哥哥,”小葵哈欠連連,“你睡我的床吧,我和媽媽一起睡。”

    薑易躺進被窩,合上眼。他在心中默默祈願,這一刻的舒適和溫暖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走向幻滅。

    “薑薑!”沉睡間,男孩被樂堇喚醒。

    小葵突發高燒,無論是物理降溫還是藥飲皆無濟於事。急病凶險,樂堇決定連夜進城尋醫,於是叮囑薑易鎖好門窗。她抱起滾燙的小葵衝出內室,迎上來回踱步的呼嚕呼嚕。樂堇把女兒放入巨獸的臂彎,自己則熟練地爬上它的背脊。屍怪似是知曉事態緊急,風馳電掣奔向人類基地。

    目視人影遠去,薑易鬆了口氣。

    月明星稀,兩個男子追索指路標記,直入籬笆小院。

    矮瘦的叫丁峰,曾是馬尚手下,而後投靠邵寒。高壯的是丁峰豢養的打手,他暴力撞開屋門,衝進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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