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玉清潔完客廳地板上的血跡，又將摔打一地的物件一一收拾起來，然後噴了空氣清新劑，借以消除彌漫在空氣中的帶著絲甜膩氣息的血腥氣。為什會覺得血氣有絲甜味呢？大約因為千雲解除了敵意，自己分外高興才會覺得一切都變得有點兒美好吧。

    他這樣想著，提著燒開了水的電水壺去了二樓，在二樓洗手間用塑料盆兌好水，用手試了試水溫，覺得有些燙便又加了冷水，直到感覺水溫合適了才將毛巾放進去，端向了父母的臥室。

    敲了下門，沒反應，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入。臥室床斜櫃歪，一地的狼藉儼然是個還未清理的戰場，昭示著這曾戰況慘烈。

    果然，如父親的那樣“她沒事兒”：蓋著血跡斑斑的床單，已經醒來，正在側身趴俯在枕頭上默默的流淚，而父親不在臥室——也許這樣更好。

    花絨絨見兒子端著水盆進來了，白毛巾姿態輕柔的漂浮其中，讓她想起了自己白裙飄飄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她忙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虛弱的笑了笑，“對不起哦寶貝兒，媽媽嚇到你了吧？”

    水盆還沒有放下，千玉的眼淚就跟洪水泛濫一樣狂湧而下。

    花絨絨見狀，忙將枕頭立起來，自己靠著床頭坐起來，向千玉張開了懷抱，千玉放下水盆跟個幼童一樣撲到母親裹著床單的懷嗚嗚的哭泣起來。

    花絨絨抱著兒子默默的流著眼淚，眼神渙散的盯著敞開門的臥室外麵。這時，就聽到閣樓處傳來蘇百祥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嚐過女人的滋味後就會明白……男人，就像追著花朵跑的蜜蜂，什樣的花都想來一口嚐一嚐……”

    花絨絨聽罷，又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拍了拍懷中哭出哽咽聲的兒子示意他起來，將食指豎在唇間“噓”了一下，千玉吸溜了一下鼻子，警覺的豎起耳朵，隻聽千雲鮮有的因為激動而大起來的聲音“我們是人！……人有理智……有自製力！……不愛她，你幹嘛要娶她？……”。

    母子倆麵麵相覷，後麵的聲音了下去，再也沒有聽到其他的什。

    花絨絨伸手從地板上撈起抽紙盒，拿出抽紙幫兒子擦了擦鼻涕眼淚，勉強的笑了一下，“聽到了嗎？”見千玉點了點頭，繼續，“你爸不愛我。不得不承認，我在婚姻中上當受騙了呢——不過，”花絨絨假意輕鬆的挑了下眉毛，“我卻生了個好兒子！你長大後，一定要選擇一個自己很喜愛的人，不可以對很喜愛的人馬馬虎虎敷敷衍衍哦。”

    看著母親勉強的笑意，千玉眼淚又止不住的流起來。

    花絨絨指了指地上的水盆，“快來洗洗臉，眼睛都哭腫了。傻孩子，哭什？媽媽好好的呢。”見千玉聽話的蹲下身，拿起毛巾洗臉，花絨絨裹著斑斑血跡的床單從床上下來，不由得腿腳發軟的晃了晃，見忙於洗臉的千玉沒發現，忙扶住床頭的牆壁穩了穩。

    “媽，幹嘛起來？你好好躺著，哥哥給奶奶打電話了，把你的情況都了，奶奶很快就會帶著藥回來了。”

    “不管誰來，我總不能這樣見人吧？我去浴室衝一衝身上的血，你趕緊回你房收拾下書包，收拾好後，我們回姥姥家。”花絨絨著，眼圈鼻頭紅了起來，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看了看胳膊和腿，還好沒有青紫的印子。

    “不等奶奶回來給你看看嗎？”千玉想著千雲幫忙打電話的情景，覺得不等奶奶回來就是駁了哥哥的麵子。

    “傻瓜，婦科上的事情都在身體麵，沒有內窺鏡之類的設備怎看？我隻想回你姥姥家睡個安穩覺。”花絨絨著打開衣櫃，隨手拿了另一件黑色的連衣裙，在打開內衣抽屜時又回頭叮囑，“快去收拾，記得帶上打車的錢，你收拾好了去大門外等我——別讓你爸看到。”

    “那，我跟哥哥打聲招呼？他今來幫我了。”千玉囁喏的。

    花絨絨尷尬的笑了下，“你爸正在上麵跟他談話呢，你一上去不就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對於自己這個對同父異母的兄長有著迷之好感的兒子，她向來既不支持也不打壓。

    她本來對於千雲失去母親的事心存愧疚，來到這個家後，理解他對自己和千玉抱有敵意，仍不斷的給他弄好吃的買這個那個的討好他，可是適得其反。自己慢慢對他也開始冷淡起來，可千玉卻孜孜不倦的堅持著，即使知道他平日對千玉推推搡搡動不動就讓他“滾”，也都忍耐著不去參與孩子之間的事情，免得讓人覺得自己護犢子。

    直到幾年前，兒子流著鼻血從閣樓上下來後，花絨絨趁著他們去上學的時候，將一封信從千雲的門縫塞了進去，大致的內容是：

    千雲，我理解你的想法。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巴掌拍得響的事情，你的母親與我的兒子，他們都在對於“愛和喜歡”這件事上選擇了執著以待，能傷害他們的隻可能是他們“愛和喜歡”的人，希望你的人生，不要傷害對你好的人，不喜歡對方就要明確的拒絕，否則隻會讓本可以避免的悲劇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