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半年，轉眼從去年的九月，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五月份的初暑雖說不是讓人難耐，卻也讓一向好衣裝麵子的年輕教師們不得不換衣接著工作。穿著傳統中山裝的蕭圖換了一身白色的短袖襯衣，而穿著西裝的鍾澈換了一身黑色的背心。一直以為鍾澈是個俏俊書生的蕭圖看了一眼他的身材，那臂膀肌肉結實，胸肌健碩，簡直跟之前西裝外表下的君子模樣相差甚遠；一直以為蕭圖是個瘦削文人的鍾澈瞟了一眼蕭圖的身型，卻看到蕭圖有著贅肉的大肚，但是其他地方沒有顯得肥胖，跟自己預想的穿著中山裝的私塾先生形象大相徑庭。不過兩個人到底看歸看，卻都沒點出來，而是互相誇起來對方的衣服。

    “這大熱天還穿黑色，你是真不怕自己被熱死啊。”蕭圖還是如往常一般先打開話匣子，他的嘴真是不說幾句話就會憋死一樣。鍾澈倒沒有放心上而是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蕭老師，你以前的理科水平怎樣？我想你應該考的是文綜吧？”

    蕭圖點點頭，翹起二郎腿灌了口水：“我理科不好，太差勁了，就現在初中生現在教的什對數，我都給忘了差不多了。”鍾澈拿出一張光碟在蕭圖麵前晃晃：“這個東西，你應該知道吧？”蕭圖倒顯得滿不在乎：“一張碟而已，你給我看什？最近發放的專輯？引進的影片？”話還沒說完，鍾澈無奈地抬手示意讓蕭圖停嘴。鍾澈借著照進辦公室的光在碟片的背麵上來回晃動：“看到沒？這五彩斑斕的色光？”蕭圖皺起眉來，靠近了些認真說道：“你想告訴我什？”

    “沒什，就是告訴你，白衣服是擋不住紫外線的，像我這樣穿的黑色，才能最大有效降低那些紫外線幹擾。”鍾澈拎了拎自己的衣領子，“你要不想曬黑的話就最好換個黑的咯。”蕭圖白了這個好同事一眼，指指天花板：“我親愛的鍾老師，您那理工男的腦子什時候給咱辦公室整一個風扇算了，比穿什樣的衣服都實用。”說完蕭圖就戴上墨鏡走向自己的教室去備課了。

    “來了嗷！”蕭圖一向開朗的大嗓門走進教室，學生們立刻收拾收拾，回應起蕭圖：“早上好！陽光開朗大男孩！”

    就在這一段時間，蕭圖跟學生們的相伴下，他們正式給自己的班起了一個外號“黎明”，班主任蕭圖也被調侃為“陽光開朗大男孩”，他本人倒也接受了這個外號。

    “蕭老師，我們今天講什東西啊？”一個學生問道。蕭圖挑了挑眉，拿出粉筆寫下幾個字“五四青年”，然後敲了敲黑板：“待會我們上課的內容，就是告訴你們，這四個字幹什的。”

    就在蕭圖看著學生們玩耍時，一個女生將一張紙條遞到了講台的一角，蕭圖喝了口水後隨便一撇，便看見了這張紙條。

    “親愛的蕭老師：

    對不起，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最近看到有一個男生跟著我在回家的路上，他總是時不時用眼睛瞄我，我好害怕。老師你能幫幫我嗎？”

    這張紙條的署名是“徐冬”，蕭圖翻了一下花名冊，是一個女生，照片來看長得還算標致，住在平遠路，是個離學校比較遠的地方。這一個女生被一個男生跟著走，是個人都覺得很奇怪。但蕭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爆出來，他需要反跟蹤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五四青年。為什是五四呢？”蕭圖指了指四個大字，“在我們中國的曆史上，古人的年齡計算是有點特殊的。比如我們現在，就說大男孩我，我今年是25歲，那就寫下‘二十五’這樣子。”說完蕭圖寫了個“二十五”在黑板上，“老祖宗就不是這說，他們會說我二十有五。二十是我的一個大年齡段，五是我現在處於這個年齡段的時候。”蕭圖接著寫了一個“五五”在黑板上，“另外一個就是這樣，也就是你們以前學的九九乘法表口訣。我今年二十有五，那就是五五之數，也就是五五二十五。我說到這，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五四青年，形容的是多少歲啊？”

    “20歲！”一個女生迅速站了起來，她的聲音挺大，大家都把目光轉移了過來。蕭圖快速地趁這個機會掃視了一眼班麵的同學，但沒有找出來，直接轉換話題詢問起來：“你好，你的名字是？“老師好！我叫徐冬！”徐冬的聲音很大，但蕭圖能看出，她的那雙眼睛直直看著自己，眼神麵是一種急切的求助。蕭圖微微點頭三下：“嗯，徐冬同學回答的不錯，請坐吧，下次聲音不用太大，老師聽得見。”徐冬看著就有些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就重新坐回位置，然後頭微微低著，顯然是還沒緩過勁。

    “那我們接著講，五四青年節，也就是5.4日的紀念節日。今天剛好就是五月四日，而很快，你們，我的朋友，你們是新的青年了。”蕭圖邊講邊在教室中的走道麵走過，“那時候的青年啊，他們的情緒高昂，對於自己想做到的事情，會拚命爭取。他們不會怕失敗，隻怕是從沒做過。”蕭圖邊說邊看著這些學生們，在經過徐冬的座位周圍，他的眼角餘光撇到徐冬左後方的座位坐著的男生往後靠了靠背。蕭圖暗暗記下後，回到講台上，然後在黑板上寫下“愛”和“喜”兩個字：“愛情和喜歡，這就是那個時代的青年們當中，一種最誠摯的感情。你們誰來說一下，愛情和喜歡的區別是什？”

    這個問題顯然難倒了這些尚且年輕的學子們，畢竟對他們來說，“喜歡”就等於“愛”。60個同學麵麵相覷無一人發言。蕭圖看大家沉默那久也無奈笑了一下歎口氣：“這個問題對你們來說還是太難了，那我給大家解釋一下吧。”蕭圖指著一個同學說，“我愛你，我對著一個同學說‘我愛你’有沒有問題？大家覺得我是對這個同學有戀愛感情還是一個老師對於學生的愛護的感情？”大家都回答選擇後者。蕭圖又把自己的一張照片從公文包麵取出來，照片上是蕭圖和另外一個女生的合照：“這是你們老師21歲的時候，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姐姐，就是你們老師的戀人。我對她說，‘我喜歡你’，那這個時候，表達的意思是我對這個姐姐有戀愛感情，還是直白的一個男生對於一個女生的漂亮話？”大家的答案是前者。

    “所以，‘愛’和‘喜歡’，並不是一樣的概念，盡管它們的詞義很相近，但仍然要分開區別。”蕭圖臉上帶著淺笑，掃視了一圈底下的學生們，“我知道，你們現在是青春期，你們會覺得，哪個男生或者哪個女生更吸引你的目光，也許是長得好看、也許是你心目中的期許等等。但是你們的那叫‘喜歡’，‘喜歡’是特定的、單獨指對一個個體發表的自我感情。而‘愛’的含義更廣，是父母愛孩子、丈夫愛妻子、老師愛學生等等。‘愛’更多的，是一個人對其他所有人表現的好感。”

    蕭圖喝口水，坐在椅子上半笑不笑地看著學生們，“我說，你們要是真有誰，看上了哪個心上人，那就膽子大一點，直接站出來，說‘我喜歡你’。你要不好意思，你就私下說；你要說不出來，老師幫你做個中間人也沒問題。你可能會說，那萬一被拒絕怎辦啊？我告訴你們啊，事不過三，一件事總有三次機會。第一次不行那你就第二次，第二次不行那你就第三次。萬一成了呢對吧？”這段話把大家哄得大笑起來，紛紛起哄要聽蕭圖自己的愛情故事。“去去去，你們這幫小毛孩，瞎鬧，你們老師我可是陽光開朗大男孩，怎可能會那厚顏無恥對不對？”蕭圖伴隨著學生們打鬧直至下課。下課時，蕭圖收起笑容，喊了一聲：“徐冬同學來辦公室一趟。”學生們一聽這話，都笑了起來，想看看這個學生要被老師說成什樣。

    “哎哎哎，鍾老師，你先出去，出去等一下，我跟我的學生聊點私事。”鍾澈甚至連門檻都沒邁過，蕭圖就直接擺手下了“逐客令”，把鍾澈搞的一臉茫然。不過鍾澈倒也習慣，蕭圖這人成天說話做事都讓人摸不著頭腦，把教案放回座位上就走出了辦公室。

    蕭圖把門關上，再把窗簾拉上，拉來一張凳子讓徐冬坐下：“我已經看過你的紙條了，你很聰明，能在課堂上讀懂我的心思。我剛剛留意了一下，跟蹤你的人，是那個在你左手邊後麵坐著的男生嗎？”徐冬連連點頭，鼻子抽了抽：“對！老師！求求你幫幫我，我感覺好可怕！”

    蕭圖輕輕抱住徐冬，這個自我害怕不安的年輕女孩，在老師的懷中緊緊攥著衣服布料，對她來說，她壓力太大了，這本就不是該她所承受的。

    “老師答應你，今晚放學回家，老師悄悄跟在你身後，好嘛？不要害怕。”

    “嗯......謝謝老師......”

    “不要哭啊，哭哭的女孩子，跟小花貓似的，老師不喜歡。”

    師生二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徐冬冷靜後，蕭圖拿紙巾擦擦她的臉，讓她趕緊回去準備上課，那一身的白衣，就像一張純潔的白紙一般。鍾澈走進來，看著蕭圖地上的紙巾皺起了眉：“我說蕭老師，你沒幹......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