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江大街雪夜那一戰注定成為山江郡有史以來城中發生的最為悲壯激烈的曆史事件。
小府主幾乎以一人之力屠殺所有伏擊者,包括混元境修行者辛旗柳。
是的,這所用的詞是“屠殺”,以此顯示這場戰鬥的血腥和殘酷,同時也成為帝國所有鬥戰者深入研究深刻討論而無法自圓其說的課題。
這一戰後,山江郡某些方麵悄悄而迅速地發生了質的變化。
比如在投向小府主的表情上,那是一種完全做不了假的真實情感的流露~敬重且敬畏。
黎明到來之際,雪停了,而東方的天空露出一角彩霞,霞光像多情的情人,悄悄地拉開麵紗。
於是,一輪紅日噴薄而出,映照雪地,分外妖嬈。
忘情樓的掌櫃夥計女子悄然離去時,就是百姓們出來的時候。
滿大街的斷臂殘肢血雪混雜觸目驚心。
可是好像早已見慣不怪一般,留守在城中的百姓開始清掃大街。
藝樓很安靜,公醜大家在廂房獨自見鐵重,便是查博士、遊大廚、金掌櫃都被拒之門外。
忘情樓除了五層樓,其它幾層樓似乎對公醜大家極為尊重,也似乎以她馬首是瞻,她讓幾個人在外麵歇息,沒有人有異議。
“錦雲兒是我的女兒。”
公醜大家一開口,鐵重就嚇唬一跳。
可惜他跳不起來,他是被抬進去的。
“她其實應該姓司圖。”
公醜大家並沒有流露出過分的激動,而是用一種無盡的悲哀修飾著語氣的平淡。
鐵重不敢接話,他知道公醜大家正在揭開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他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公醜大家說出第三句話,鐵重心堵得慌。
他沒有辦法不去相信公醜大家陳述的事實,所以他更加增添了許多惶恐不安和內疚自責。
“她說喜歡你,就執意要出城尋你。藝樓是不反對女兒出嫁的,這隻能怪她命苦。”
公醜大家悲傷地說,她的臉上現出一絲勉強的笑意,悲傷和笑意融合在她臉上,就形成很奇怪的表情。
鐵重覺得嘴巴發澀,舌頭生硬,他不知說什。
經過了這多事,他漸漸的對男女之情有了一些極抽象而又具體的了解。
錦雲兒嫵媚動人而且潑辣大方,那日唱完一支曲子鐵重就不再聽了,一句俏皮話“等我長大些”,竟然成了不可實現的預言。
“這不怪你。”感覺氣氛的沉悶,公醜大家終於轉換了話題,顯然她已經悲慟地哭過,她的眼睛還是紅腫的。
“你可知道此樓為何叫做忘情樓?”
“聽說,是文宗宗主為了忘情。”鐵重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他突然想到“忘情”二字,對於錦雲兒來說,是多的殘酷。
他的心在流血。
“當年宗主深陷情中而難以自拔,一路跟隨至山江郡。豈料她於此地陡然消失,就如人間蒸發一般,再也尋不到一絲痕跡。”
公醜大家幽幽歎口氣。
“宗主百般無奈,極度絕望下,修建此樓,取名‘忘情樓’,而他遁跡萬江石塔中,就此隱居不出。忘情樓,忘情樓,那段情刻骨銘心,果真就能忘了嗎?”
公醜大家說到最後一句時,重重地歎息。她說的可能是宗主,也可能是她自己,還有可能是錦雲兒。
鐵重內心的震動無法用言語去修飾,他雖然覺得忘情樓奇奇怪怪的,卻料不到其中還有這一段曲折悱惻的悲傷愛情故事。
難怪那日他在五層樓上,遙望萬江江心石塔,那時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石塔中看他。
“她於此地消失”,那個“她”會是怎樣一個女子,讓文宗宗主苦苦追尋。
“宗主不出來也出不來,我們這些人不能進也進不了。”
文宗宗主在萬江石塔內,自己把自己關起來。
忘情樓從一層樓到四層樓這些人一定是宗主過去的屬從,故而守在忘情樓上,隻等宗主有朝一日出來。
“沒有通道嗎?”鐵重終於有機會發問。
“有,忘情樓就是通道,可是沒有鑰匙。所以宗主出不來,我們過不去。”
“鑰匙?那鑰匙在哪?”
“不知道。”
公醜大家輕輕搖頭。
“宗主離京前召見了白清清,所以所有的人都認為鑰匙在白清清手中。你是白清清的學生,又是韓祭酒相中並傳授浩然正氣的文宗傳人,我以為你有鑰匙,看來是我錯了。”
鐵重愕然,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中間有如許多的波瀾曲折,而且還將自己緊緊聯係在一起。
他又聯想起棗子坡大學姐講述她們在大景城的事,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白老夫子大發雷霆,想必是與宗主出京有關。
後來在棗子坡,白老夫子屢次和京城來的人打架,原來那些人是來找他要鑰匙的,那向買臣、錢清、臧靈亭等人都是這個目的了。
他將前因後果想出了一個大概,從一開始起,棗子坡就不是一個世外桃源。
“我累了,你去吧。”公醜大家揮手,她確實心焦力碎,錦雲兒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
這也是為什忘情樓全體出動狙擊辛旗柳,而唯獨公醜大家穩坐藝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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