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來自八座山的使者紛至遝來時，他們才真正意識到當前局勢的可怕現實。弟子們、長老們、強者、弱者，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震撼到了內心深處。情緒高漲，每個人都感到焦慮和困惑。

    這幾天，除了雨氏族以外，每一門派都遭受了獸群的大規模襲擊。這樣一波突如其來的襲擊所造成的破壞和毀滅是難以想象的，死亡人數肯定超過百萬，甚至可能更多。

    “各位，請安靜。既然這是事關整個北境的事情，下一步的行動，我們就得慎重考慮，不能操之過急！我建議你們都留在我氏族的領地內。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凝聚力量，共同對抗凶獸！”

    聽到雨氏族長在這危難之際出聲，不少人都覺得他的提議很有道理。他們甚至慶幸，在這種看似危急的情況下，有人靠得住的人挺身而出。

    然而，在場的許多聰明、年長和有智慧的修煉者立即看穿了這個陰謀！

    “雨索丹，你這個可惡的混蛋！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吧？！明明知道我們不在的時候，野獸就會襲擊我們的家園，你召集其他門派人員來玉索山，打算在破壞其他族群的同時，為自己的家族凝聚力量！”

    祖氏族長祖埃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指著雨索丹。縱然身為元神境強者，他此時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手指微微顫抖，咬牙切齒。

    祖殷愣了愣，不僅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更被爺爺的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呆了，之前她從未見過他表現得如此情緒化！

    雨索丹的臉色陰沉下來，沒想到自己會這容易被識破……

    但當然，他知道最終會有人指出這一點。

    “混蛋，居然是他幹的！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惡，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事已至此，我等告辭。”

    ……

    祖族、火龍宗和不死棺宗三個團體直接離開了。雖然他們都恨不得將雨氏族撕成碎片，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回去更重要，畢竟家園正在遭受劫難。

    更何況，他們對雨氏族，恨之入骨，也能做什。就算全世界都恨一個人，但如果那個人比這個世界還強大，那天下人也隻能咬牙低頭。

    看到其他元神境的修士紛紛帶人起身離去，雨索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在他原本的預料之中，他相信就算自己的計劃被識破，其他人也會選擇留在這，因為玉索山之外，有著極大的危險。

    很快，天道宗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離開。雨氏族長極力阻止眾人離開，卻也抵擋不住這多修士一齊出動的氣勢。尤其是有元神境的修士混在其中，更是極力煽動對雨氏一族的怒火。

    “目標達成，已經成功削弱了其他八個組織。”他冷笑道。

    楊陌感覺自己像在做夢。即使他踏上師父的飛劍，急速飛升，這一切仍然感覺不真實。

    他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師父的袍子，以免掉落。萬大長老也沒有時間去擔心楊陌有沒有能力應對這種極致的行進速度，他隻想盡快趕回天道山……

    回天行山的路，比從宗門去玉索山要快的多。萬大長老的極速，比馬車還要快數十倍，也就是說，他回來不過幾個時辰而已。

    掌門更快，他和小禾在一個小時就到了宗門。至於其他長老，他們完全跟不上。

    大家都萬分焦急，沒人顧得上在空中公然飛行可能遇到的潛在危險。

    他們知道，等回去後，恐怕要打一場無望的仗了……

    萬大長老的目光掃過無數凡人村落的廢墟。凡人的家園被徹底摧毀，而鮮血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土地上。沒有完整的屍體，隻有一些被丟棄的肢體和破裂的器官散落一地……

    同樣的場景在外門、內門再次重演，他們還沒有找到一個幸存者。

    情況比預想的要糟糕得多，他們來得太晚了……

    獸潮已經來過，席卷宗門的力量比海嘯更具破壞性。剩下的隻有一些一至三階的落單野獸。

    萬大長老看到這樣的野獸，怒火中燒，施展法術，將它們的身體擊成一片血霧。

    當他們到達核心宗門時，萬大長老再也無法壓抑內心不斷增長的痛苦。他跪倒在地，仰望天空，發出對蒼天的絕望喊。楊陌被這一幕震驚了，他從未見過師父如此情緒化……

    與楊陌不同，萬大長老對宗門的忠誠毋庸置疑的。看到他的家園被摧毀成這個樣子...他這顆蒼老的心實在難以承受。

    楊陌環顧四周，目睹核心宗門遍布的毀滅景象，他心中明白了。

    神秘的宗門守護陣法已經完全被摧毀。沒有掌門支持陣法，五階獸群在其餘獸群的協助下突破了防線。

    此後，簡直是一場大屠殺。屍體散落在各處，地麵和建築物都染上了深紅色。器官、骨頭和肢體雜亂地散落在地上。許多殘肢從被肢解的屍體上被撕扯和吞食。

    偶爾，楊陌跟隨師父走過核心宗門，不時認出一個人來。每當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他都會停下腳步，微微顫抖，然後強迫自己轉身離開。

    萬大長老飛上半空，從高空評估一下傷害程度，倒是很容易，但他沒有。他慢慢地走著，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凡人，又像一個晚歸的老人，卻發現自己無家可歸……

    他們目前位於山的西側，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他幾側的情況也差不多。

    隨著萬大長老走得更遠，他看到越來越多的弟子和長老倒在沾染紅色的草地上。與楊陌相比，他能夠認出更多的人，而他對他們的離世所感受到的痛苦情感更加深厚。他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他們揮之不去的怨恨和痛苦。

    隨著他的內心變得越來越沉重，他的臉上出現了皺紋，胡須由黑色變成了灰白色。他看起來像是在一分鍾內衰老了一個世紀。

    當楊陌茫然地凝視著這一場他從未見過的毀滅景象時，他的師父越走越遠。這位疲憊的老人很快來到了懸崖邊，凝視著深淵，他的眼睛閃爍著金色的光芒，終於激活了他最強大的偵查法術——鷹眼術。

    他保持沉默，但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傷的微笑。這位老人的微笑如此悲傷，以至於讓楊陌不禁顫抖。

    山上的屍體都映入長老的眼簾。先前鬱鬱蔥蔥、溫和宜人的氛圍現在充滿了一陣冷風和金屬的氣息。草地四周都染上了紅色，由於大量死亡氣息汙染了大氣，破壞了他們脆弱的環境，植物枯萎死去。

    萬大長老凝視著這一幕，眼淚流淌下來。他那多的朋友和心愛的弟子被無意義地屠殺，而他卻無法保護他們。

    萬大長老過去殺過很多人，但對於他的宗門成員，他對每一個人都真心在乎，尤其是核心宗門的人。他思考著，沉浸在他對他們的深情和痛苦之中，他的思緒自然而然地轉向了楊陌。

    “我……真的可以背叛他嗎？我真的可以要他的命嗎？本來也沒打算把他當真弟子，可現在，弟子所剩無幾了……都死了，都死了……是不是該煉化他，變強？感覺不太對……不過我可以幫助宗門……可是楊陌，我不想煉化他，我隻是……我該怎辦……人都死了，死了那多……楊陌，我的愛徒……他是一個孩子……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一個真正的可憐的孩子……”

    萬大長老自言自語起來。他現在離楊陌有幾十丈遠，楊陌聽不見他的聲音，隻能看到老者的背影，現在顯得那脆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目睹了整個天道山都籠罩在死寂中的絕望景象，萬大長老的心智已經變得一片混亂，他的心已經到了徹底崩潰的邊緣。

    茫然之中，萬大長老沒有注意到一個長發的幻影女子出現在他身後。她的臉上冷漠而缺乏情感，但她的眼睛是血紅色的，與她的長袍相配，顯示出她隱藏的殺意。

    此時，楊陌無法麵對自己的師父，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哀傷氣息對他來說太難以承受。正因如此，他沒有注意到沅芷的出現。

    她觀察了楊陌的師父一段時間，然後做出了決定。

    “他太不穩定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楊陌將始終處於危險之中。”

    她向萬大長老走近一步。她的幻影形態開始發光，形成一個神秘的手印。手印漂浮起來，貼在她的舌頭上，形成一道不祥的黑色符文。然後，她再次邁步靠近那位心碎的老人，輕聲在他耳邊低語。

    “你的所作所為是錯的，殺楊陌，就是殺宗門弟子……”

    萬大長老的眼睛變得模糊，一股黑氣飄入他的耳中。他的動作放緩了，說話的方式也改變了，變得沉悶而空洞。

    “殺害楊陌是錯的，我應該......”他低聲喃喃著，聲音空洞，眼神呆滯。

    “引魔入宗是不對的，魔族邪惡，你卻慫恿他們成長……”沅芷輕聲道。舌頭上的符文釋放出來的黑氣，再次浸透了她的聲音。

    “我將楊陌引入宗門是錯誤的......我幫助楊陌修煉如此邪惡的功法也是錯誤的......但我應該......”

    沅芷頓了頓，仔細打量著這位大長老。滿意自己的魂咒已經成功的迷住了這個情緒不穩定的老頭，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舌頭上的黑色符文化作一道黑光，隨著她的說話，直接流入了萬大長老的腦中。

    “你的所作所為不可饒恕。唯一的懺悔方式......就是以生命償還。”

    萬大長老的眼神變得完全遲鈍。他再次俯視山下，看到了毀滅的景象。老人緩緩地移開目光，轉向天空，悲傷地微笑著。兩道淚流過他的臉頰，與他腳下滲透到地麵的同門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老天會饒恕我，唯有以命償命”他堅定地低聲說道。

    說完這句詭異的話，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似乎又恢複了清明。有一瞬間，沅芷停頓了一下，眯起眼睛。她猶豫了一下，不確定這個咒語是否成功到足以把他推到邊緣。

    萬大長老仰天一笑。眼中的悲傷越發濃鬱，此時，沅芷放鬆了下來，後退了一步。

    萬大長老雙眼一閉，一步向前，從懸崖上墜落。

    片刻之前，楊陌終於鼓起勇氣，重新抬頭看向自己的師父。他愣了半天，等師父踏出懸崖邊那一步時，猛地瞪大了眼睛，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