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

    一覺睡醒，天已大亮，因繞道耽擱了3天，我們不再多作停留休息，抓緊時間吃過早飯後，9點繼續出發。左貢已完全屬於XZ境內，因而一路的景色充斥著高原雪區的色彩，空氣清淨，視野深遠。赤裸褶皺的山下，是廣闊平緩的草坡，坡上散落幾棟藏居，前後或有一個圍得寬寬的牲畜圈子，立著一兩個幹草垛，犛牛或馬則在附近吃著草。坡前照例是一條清澈冰涼的河流，偶有一兩個藏民抱著幹草或提著袋子從河岸邊走過，三兩孩子見有車來，要立於路邊敬禮，要圍擁過來，他們已經習慣於來往的遊客們給派些糖果紙筆之類的東西。我們車備有糖果，寶馬哥哥的車備有筆和本子，有時便停下，給孩子們派些，並給他們拍拍照。小孩們每每接過這些東西，眼內的那種渴望立時轉化為一種滿足，臉頰上那兩片高原紅蕩漾著燦爛天真的笑容，來不及拭去鼻下那兩條清亮的鼻涕，他們已經把糖果撥開放進嘴，從那種滿足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糖果了——這，就是那時藏民的生活，亦是我們一路所見牧式藏民的生活，物資缺乏、生活原始。

    近中午時分，我們到達業拉山，山頂樹著一塊藍牌“業拉山海拔4618米武警交通第四支隊”。從1996年開始，中國武警交通四支隊就擔負著川藏線800公這段被稱為“世界公路病害百科全書”最險路段的保通任務。公路的保通看似平凡，實則偉大。這些天來，我們充分領教了所謂“天險”是何樣子。山崩如虎，當山體滑坡、泥石流、塌方堵路真正發生時，吃起人來比老虎還凶，而每每堵路時衝前麵搶通的正是這些被譽為“雪域先鋒”的戰士們。一路上常聽說有部隊官兵修路時摔落過山崖、墜入過大江——官兵們乃是用他們的生命確保著公路的暢通，保衛著國家的安全，如今我們能安然行駛在川藏線上，亦是得益於此。牌子周圍纏著的五彩經幡，飄揚在業拉山上的寒風冷霧之中，風中吟頌的五字真言亦似是在為這些戰士們送出默默的祝福，保佑著他們一路平安。

    從業拉山下來，放眼望去，“之”字形的公路如一巨大的古體“山”字，刻在大山的腰壁之間，山中有“山”，這便是眾人所稱的“九十九道拐”。順坡而下，我和聆聽一個彎接一個彎地數著，“一、二、三、四……”，直數到八十多，仍未轉完，看來不到九十九是誓不罷休了。車子轉著轉著，我們拐入一座山穀，穀內的阿尼村中梯田白楊錯落有致，綠意盎然，在周圍均是光禿裸露的群山之中甚是奇特。我隻恨自己的地理知識不夠用，對此隻能理解為這是塊風水寶地，要不，何以樹木別處不長，在此地卻絕處逢生了？久違的江南春色在此偶遇，村上小橋流水人家，頗有詩情畫意田園風光之美，隻是穀中所住的是藏民，並非漢民，田所種的是青稞，並非稻禾罷了。

    走出穀中，周圍山體的顏色開始呈現出多樣化，有灰、有黃、有褐、有紅，山體似被曾經西海的鹹水腐蝕得寸草難長，又被長年的雨水衝刷得褶皺橫生，一副齜牙咧嘴的樣子。何曾想過，億萬年前這是大西海的海床，如今這海床耐不住寂寞，衝出海平麵意欲與天試比高，藍天上飛舞的白雲笑看這露出原形的海底，原在碧波蕩漾的海水掩蓋之下卻是如此的光禿醜陋。滄海桑田，物換星移，誰個又會知道，億萬年後，這就不會變回萬丈深的西海海底呢？如今，我們不是在大山中盤旋，我們是在億萬年前的海底下行走，勘察著西海龍王的龍宮舊址，找尋當年龍宮發生的秘史和故事！

    下午四點，我們到達然烏鎮，找了家旅館把行李放下，便準備去拍然烏湖的日落。5號車住另一家旅館，早已出發到然烏湖邊開拍了，我們隨後到達然烏湖，第一次領略到XZ湖泊的美色。然烏湖海拔3850米，麵積約22平方公，為藏東第一大湖。相傳湖有頭水牛，湖岸有頭黃牛，兩者互較角力，死後化為大山，兩山相夾的便是然烏湖，實則為帕隆藏布江的上遊河段，約200年前因山體發生崩坍堵塞河道而成的堰塞湖。

    也許因為今年氣候較為幹旱，然烏湖湖水沒往年多，湖水亦非象聆聽所說的那樣藍，而是顯得有些灰白。可然烏湖的水卻因為她的渾濁而透出一股女性的柔美，凝脂般鋪在山間，如少女身上穿著的緞子，柔順光滑，輕輕地滑過大山的腳邊。湖中水波微漾，似少女的秀發在風中掠過，又似仙子盈步而來逸飛的輕紗，讓人忍不住想撫摸一把。

    湖邊狹長開闊的草原上，夕陽的餘暉把一隻隻綿羊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村上的幹草垛泛著霞光，在金黃的草場上印上一朵朵活潑生動的黑蘑菇。藏民簡陋的房子在簇簇的幹草垛間忽隱忽現，周圍成排的木籬笆灰白發亮，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在那瞬間定格在一幅油畫之中，油畫的邊框便是那兩岸的大山，背景音樂便是貝多芬的第六“田園”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