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

    在LS停留的兩日，按原計劃是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吃完早餐回來，聆聽把車送去保養，老施老謝一早出去拍照，餘下我們三位美女，正好遇上小杜和楚哥他們要去布達拉宮，於是便搭伴一起走。布達拉宮如今每天限製遊客數量，門票一般都得提前一兩天預訂，我們於是托小杜朋友李大哥幫忙聯係，訂到了當天的門票，還幫忙找了輛車陪我們一起到了布達拉宮。

    白日的布達拉宮，是藍天下的一座聖殿，座落在LS市區西北的瑪布日山（紅山）上。“布達拉”（梵語“potalaka”），佛經中觀音菩薩的住地，鬆讚幹布當年以此來給其為寵愛的公主所建的宮殿命名，在紅山之上修成宮樓九層宮殿999間。作為一個王朝的宮殿，注定它的命運是苦難的，土蕃王朝的瓦解為其帶來了厄運，布達拉宮在雷擊和戰亂中毀滅，又在1645年五世達賴喇嘛的眷顧下重生，曆經了一千多年的風風雨雨。如今的布達拉宮，已非昔日的“potalaka”，宮殿經五世及以後曆代達賴的擴建，形成了今日高110米共13層的規模，依然聳立在紅山之顛，回望著XZ曆史的發展。

    人說，沒有豐富的對XZ和藏傳佛教的知識，到布達拉宮是看不出什東西來的。為避免象劉姥姥進大觀園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請了一位女導遊作講解。導遊是位藏民，讀過大學，戴著副眼鏡，自我介紹在布達拉宮進修過佛教學，講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可和門口剪票的藏民說話時卻講著我們誰也聽不懂的藏語，樣子頗為潑辣幹練。

    導遊帶著我們從山腳的一個門口進入，頭有一院落，周圍一圈兩層的樓房，門前種著簇簇鮮花，五彩繽紛。抬頭仰望，布達拉宮如一神將坐落紅山，身披著金盔銀甲把整座紅山包裹得嚴嚴實實，宮牆上密密麻麻的窗口如一雙雙哨兵的眼睛，警惕威嚴，疊砌的紅色白色宮牆在湛藍的蒼穹下益加顯得莊重神聖。

    這是一座代表王權與神權的宮殿，是XZ權力與威嚴的所在。白色的宮牆莊嚴宏偉，那是曆代達賴喇嘛所住的宮殿、大經堂及其主政的場所、僧舍；紅色的宮牆神聖肅穆，為曆代達賴的靈塔殿和佛殿。從白宮到紅宮，布達拉宮走過了從僅作為國家機器的王宮到逐漸掌握宗教神權的佛殿的過程。也許，當初土蕃君主鬆讚幹布建成布達拉宮之時亦未曾預料到，佛教在XZ盛行並統治了XZ如此之久，布達拉宮於後來既為王宮，又作了佛殿。

    中原佛教與XZ佛教的興起幾乎同時，也許更早，我沒有去研究過宗教興起的根源是什，但佛教對中原的影響遠遠不及其對XZ的影響。中原佛教興起之前，經曆了春秋戰國時期，以易為源的諸子百家思想尤其儒、道、法、墨四家，成為中原漢人修身治國平天下的統治思想，儒家思想更被中原的統治者利用了千年之久。

    自唐朝玄奘西出印度取經回來，佛教在中原大地開始盛行，雖亦被統治者所用，但未能動搖儒道思想在中原的統治地位，而多在民間流行。究其根源，我想，也許是因為中原有其本身深厚的文化內涵和自成的思想體係，外來的思想包括佛教在中原隻能作為輔助而不能取而代之變成主流。XZ則不然，當和親的兩位公主各自抱著一尊釋迦牟尼等身佛像進藏，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下，人們單純的思想很快便接受了佛教的影響，佛教隨即在XZ大地上興起，並逐漸成為了人們思想文化的主流，而布達拉宮的建築藝術也是這政教合一統治思想的體現。

    穿過院落，從一道長長的石鋪斜坡拾級而上。底下石級似乎年月已久，縫隙間長滿青草，在第二道折彎處，越過外牆，LS城呈現眼前——那是一座綠樹掩映下的現代都城。宮門外是一條寬敞新建的大馬路，路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馬路對麵是廣闊的人民廣場，廣場上的XZ和平解放紀念碑高高聳立。

    走到白宮東側大門，進去必須經過安檢，檢查標準一如到機場乘飛機一樣，刀具、指甲鉗等一律禁帶，一為安全，二為的是防止遊人把佛像上鑲嵌的寶石撬走。也許因3.14事件的影響，布達拉宮安檢等級升了，我們進入時連瓶裝化妝品都不允許攜帶，阿華帶去的防曬油隻得臨時委托保管，回頭再拿了。

    邁進宮門，初次感受古代藏族碉堡式的宮殿文化。宮殿是原始的土木建築，雖然外部新刷了白石灰漿，但麵陳舊的宮牆、褪色的顏料、剝落的牆灰，以及隧道頂上掛著的舊跡斑駁的彩邊大鼓，無不散發出年代已久的古朽之味。穿過宮門便到寬闊的東大殿廣場，那是曆代達賴觀賞歌舞的場所。廣場對麵高高的白宮外牆，黑色的麾幔印著簡潔的白色圖案，在日光下宛若一道道神符，神聖威嚴而不可侵犯；頂部的兩層為赭紅色的白瑪草牆，金黃色的麾幔富貴堂皇，如中原皇帝的羅蓋傘，昭示著王權的至高無上。

    廣場兩側為兩層高的宮房及回廊，導遊告訴我們，右側的廁所是LS海拔最高的廁所，廁所的便槽直通宮外，淩駕於半山腰的陡崖之上，頗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我覺有趣，便進去一看，其實與鄉下廁所無異，隻不過底下沒有化糞池，從便槽可直視見其下的懸崖峭壁，給人造成懸空的視覺衝擊較大而已。然而廁所厚厚的土牆上開著一個豎長方形的窗口，如一麵黑色相框，框住了LS城的一幅剪圖，圖中的LS城躺在群山的懷抱中，清澈的LS河從城邊流過，樓房樹木錯落有致，我想，這也許是LS風景最優美的廁所了。

    出來後導遊提醒我們，要拍照的趕緊多拍幾張，進入東大殿後便不允許拍照了。從廣場到東大殿必須登上一道陡直的木梯，木梯分為三排，導遊告訴我們，中間那排專供達賴喇嘛上下，其他僧侶隻能走兩側，我們也隻能從旁邊那側進去。

    進入東大殿，我們才算真正開始見識布達拉宮所包含的曆史、政治、宗教文明的內涵。殿內的一幅幅生動壯觀的壁畫，回放著當年文成公主進藏的一個個場景，留住了達賴喇嘛進京接受清朝皇帝誥封的曆史時刻，也記錄下XZ佛教由興起至盛行的種種曆程。殿內有一群喇嘛在頌經，周圍經幔垂掛，空空的議政廳、會客廳、習經室空空的桌椅，似乎仍沉浸在昔日達賴發號施令的回憶當中。

    也許，隻有古老的梁柱才能記得起當年達賴在此主政的情景，所有的信徒與子民都俯首匍拜於地下，身披政治與宗教這兩重枷鎖，幾百年來一直被封鎖於封建農奴的製度之下，如此虔誠和麻木，沒有任何反抗的力度。如今的藏民，身上的枷鎖沒了，可靈魂依然無法擺脫昔日信仰的慣性，不遠萬跋山涉水，匍匐於布達拉宮之下，傾此一生的精力與財富，以求修得佛法的更高境界，取得圓滿的輪回。宮門的把手、殿內的經幔、過道的鋪磚，都在默默接受著藏民們的撫摸與叩伏，體恤著他們為靈魂尋找寄托的痛苦。日光下殿內的經幔泛起虛幻的光暈，酥油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飄散，匍拜的藏民平靜的麵容掛滿虔誠，眼神的安寧告訴我們，他們痛苦的心靈在此終於可以得到佛法的召喚和撫慰。

    導遊領著我們，在逼仄的木梯和曲折的走廊中穿行，走進了紅宮。紅宮是曆代達賴喇嘛的靈塔殿和佛殿，外牆用白瑪草壘壓而成。白瑪草，XZ地的一種青紅柳，剝皮曬幹後用牛皮繩紮結實了，橫麵切斷碼在簷下，層層夯實後用木釘固定，再染上赭紅色，便是白瑪草牆。

    整座布達拉宮由下至上腳重頭輕，底層的牆基深入岩石，宮牆厚達5米，往上逐漸收縮，每隔一段距離中間灌注鐵汁進行加固，到宮頂時為減輕底基的壓力，使用白瑪草為牆，以減輕牆體的重量。舊時的XZ沒有現今先進的建築機械和鋼筋水泥，可布達拉宮建成高110米，共13層的建築，雖是土木結構，卻據說能對抗高達8級的地震，也即是說，即使把布達拉宮搬到汶川，5.12地震仍不會使其倒塌。這是建築學上的奇跡，如今許多建築專家都在研究其抗震的原理，因此我說，有時候，古代看似原始的東西，其實內在的原理卻是比現代科學還要科學。

    在紅宮法王洞(藏語“曲節竹普”)等處，我們見到鬆讚幹布、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的塑像，其中有多處三人的塑像排列一起，尺尊公主、文成公主分別位於鬆讚幹布的右側與左側，兩位公主容貌美麗，端莊大方。導遊告訴我們，在她們心目中，其實鬆讚幹布最寵愛的王妃是尺尊公主，這一說法讓我感到驚訝。在我以前所學的曆史知識當中，文成公主進藏是當時唐朝與土蕃結為友好的一個成功的政治聯姻。文成公主進藏所帶去的工匠及中原紡織、陶器、造紙、釀酒等工藝，穀物、蔬菜的種子和藥材，以及帶去的詩文、農書、佛經、史書、醫典、曆法等典籍，大大促進了吐蕃經濟、文化和科學技術的發展，促進了漢藏文化的交流。而文成公主帶去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佛像，對XZ佛教的發展影響頗深，至今仍為藏族人民所崇拜。因此種種，我隻知有文成公主，不知有尺尊公主，自以為文成公主理所當然應是鬆讚幹布最寵愛的王後，沒想到這一認知被導遊的一句話推翻了。

    也許，對XZ發展及漢藏文化交流的促進而言，文成公主的功績是其他妃子無法比擬的，但從兒女私情來說，鬆讚幹布寵愛尺尊公主也並無不可能。當年頗具政治遠見的鬆讚幹布為與鄰國修好，首次向唐朝提出聯姻被拒後，迎娶了土蕃南部尼婆羅（今尼泊爾）的尺尊公主為妃，鬆讚幹布在紅山一岩洞及隨後修建的一間不足30平方米的宮室作為兩人的寢室。隨後唐太宗同意文成公主遠嫁土蕃，曆經三年才至LS，比尺尊公主後到，開始被安置在紅山以東，布達拉宮擴建後才正式入住（即今曲節竹普）。尺尊公主進藏時帶來了一尊釋迦牟尼8歲等身佛像，開始被供奉於大昭寺內，而文成公主帶來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佛像卻是被供奉於小昭寺內，隻是在鬆讚幹布病逝後，兩座佛寺才互換了釋迦牟尼佛像。從他們所住宮殿、佛像供奉的寺廟看，尺尊公主在鬆讚幹布生前所受寵的程度並不遜於文成公主，因此，導遊之說不無道理。

    導遊帶我們走到壇城殿，紅宮內最能體現佛法的宮殿大概是這了。殿內是三座立體壇城，導遊介紹說那是三位密宗本尊的壇城。藏傳佛教佛法高深，非淺嚐便能輕易弄懂，壇城上有許多代表不同佛法境界的動植物和一些我並看不懂的浮雕。導遊進修過佛教，此時便象傳道士一樣向我們宣揚佛法，說壇城上每一個不同的物體浮雕代表著本尊修煉佛法取得的一個成果，不同的壇城代表佛法修煉達到了不同的境界；眾生的痛苦和煩惱都是由心而起，密宗佛法講的是修心，修心到最後能通達空性能得涅槃便能即身成佛。導遊的一通說道我聽了半懂不懂，可她所說的修心和即身成佛倒是與漢傳佛教禪宗的“頓悟成佛”極為類似，我與導遊說了這看法，她也是讚同的。

    隨著信徒朝拜的足跡，我們來到紅宮的靈塔殿。殿內供奉著五世、七世至十三世達賴喇嘛共八座靈塔，其餘一至四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則分別修建於哲蚌寺和紮什倫布寺，惟獨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未建有靈塔。

    殿內靈塔供奉著已圓寂達賴的真身，經各種傳統名貴藥物及香料處理後，安放其內。幾層樓高的靈塔莊嚴肅穆，金碧輝煌，無論是其用大量黃金白銀包裹的塔身，還是其上鑲嵌的無數珍珠、瑪瑙、珊瑚、鬆耳石、金剛石等這些奇珍異寶，無一不讓人感到逝者在藏民心目中無比崇高與尊貴的地位。達賴的真身靜靜安坐於靈塔之中，默默接受著後世子民的朝拜。在眾人屏氣肅穆的氣氛下，我突然感到一種神靈的意念從靈塔中傳遞出來，如埃及金字塔法老的咒語，神秘而讓人心生敬畏。在殿內行走時，我不敢有任何褻瀆的動作，連說話也隻輕聲細語，深怕驚動了塔內已逝的魂靈。

    導遊介紹，布達拉宮內的八座金靈塔中，五世達賴喇嘛靈塔塔麵所用的黃金最多，有11萬兩之多，而十三世達賴喇嘛靈塔塔麵鑲嵌的珠寶數量則最多，僅靈塔前麵的珍珠塔就已用20萬顆珍珠串成。靈塔內還有釋迦牟尼舍利子、珍貴佛經等無價之寶以及鑽石珠寶不計其數。然而導遊對我們說，在他們心中，最珍貴的靈塔卻是七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因為據說其法體內放置有佛祖的真身手臂一隻——靈塔的珍貴不在於其包裹或鑲嵌的金銀珠寶的價值，而在於其法體本身。

    我沒有去考證導遊此言是否確切，但由此我知，藏民對佛法境界的追求，是遠遠勝於其對物質財富的追求，藏民所注重的並非是價值的多少，而是佛法境界的高低。靈塔內的珠寶玉石，已非世俗眼的金銀財寶，藏民們視其為能去除世間邪惡，能為眾生造福的法器。藏傳佛教對佛的信仰乃是毫無雜念的，比起現在我們周圍佛教的那些所謂信徒們，拜佛多是為了滿足某種欲望、求得某種索取要純淨得多，虔誠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