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完全枯萎的密林之間，有一條人為開辟的小路，一個人影正在其中奔行。

    他有著全身上下一水黑的穿著，完美的融入了枯死樹幹組成的漆黑背景。

    奔跑者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離開木托卡斯村的符質。

    記憶回到之前一會，剛剛清醒的符質，睜眼後便發現籠罩村落的灰霧已經完全散去。

    失去灰霧的維持後，那些屍體異變成的怪物也逐漸失去行動力，在符質麵前，它們表麵覆蓋的如瀝青般的液體開始褪去，一隻接一隻的被還原成高度腐爛的屍體。

    原來這些怪物由灰霧維持著生存。

    這是符質當時得出的結論，而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蓋在一具腐屍上。

    衣服吸收灰霧的事，符質十分清楚，他想通過此舉來測試，灰霧被吸收後是否一樣具備汙染的特性。

    結果真是如此，在帽子蓋上腐屍的瞬間，腐屍便產生了異變。

    但沒等符質思考完怎處理這一身具備汙染特性的衣服，提升許多的靈感便向他發出了強烈警報。

    有一隻巨大的眼睛，正在村落的正上方緩緩睜開。符質順著刺激靈感來源的方向望去，那隻眼睛已經睜開了一道細細的縫。

    包裹符質的衣服瞬間炸裂開來，碎片在空中化為液滴，濺射著落在符質四周。

    這身吸收了灰霧的衣服不光具備汙染的特性，也具備抵禦汙染的特性。

    瞬間明白這點的符質來不及心疼衣服，撿起高腳帽後便加速向村外奔去。

    那條睜開的細縫緩緩的擴大著，警報聲充斥滿符質的精神體。

    肉體的一些部位已經在注視中長出眼睛，符質驚恐的發現了這一點，好在一些飛濺出的液體追上了符質，它們和融化後的高腳帽一起覆蓋滿符質的全身。

    符質奪命狂奔，直到現在，他也沒敢抬頭。

    奔行其上的小路明顯廢棄已久，小路上布滿著雜草被汙染後剩餘的灰燼。它們不會拖慢符質的腳步，卻並不能讓符質為此開心，因為隻要灰燼繼續出現，就說明他仍然沒能逃脫出那隻眼睛觸及的範圍。

    扭曲感越來越重，一些細小的眼睛已經在空氣中相繼睜開，它們不再需要依托肉體，它們環繞在符質周圍。

    符質頭皮發麻，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惡心場景，看了一眼後，他便自覺閉上眼睛。

    這些細小的眼睛同樣在傳遞汙染，符質隻能依靠靈感的指引，繼續前進。

    吸收了幾十個人的記憶後，符質自認見多識廣，再加上他自己早年的記憶，在知道衣服具備散布汙染的特性時，他甚至覺得自身已經算是一個異常。

    畢竟記史部對異常的描述隻提到過祂們都有兩大特點，擁有很多知識以及擁有散布汙染的能力。

    符質覺得自己已經初步具備了這兩項特性，但在那隻眼睛真正在他眼前再次睜開時，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也許自己並不特殊，一直沒死的原因隻是異常想和自己玩個遊戲。

    閉上的雙眼僅僅阻隔了汙染侵入精神體的主要通道，環境汙染的濃度依然在持續提高，隻有薄薄一層衣物覆蓋的肉體在此刻形同完全暴露。

    汙染的滲透已然無法阻止，某些身體部位甚至鼓起了大大的膿包。

    符質努力與衣物溝通著，漆黑的衣服解除了對符質上半身的覆蓋，轉而遵從他的意願，重點保護起了腦袋和雙腿。

    這兩處是這次逃亡能否成功的關鍵，前者關乎精神體，後者關乎是否能夠真正離開此地。

    而完全裸露的上半身則因此徹底暴露在汙染中，異變也在瞬間產生。裸露的皮膚上一條條細縫浮現，然後睜開了無數隻眼睛。

    活化、腐爛等特性被這些眼睛加持到血肉中，在很短時間，符質的胸腔內就長出了蛆蟲。

    畸變帶來的疼痛感衝擊著符質的大腦，他咬著牙拚命的保持清醒。

    雙腿遵從本能得載著殘破不堪的身軀，依然努力前進著，部分衣物也流進了敞開的胸腔，化為黑色的隔膜，阻止汙染順著肉體傳導進雙腿。

    似乎它也知道隻有這樣才能離開此地。

    終於，跌跌撞撞的符質被路上叢生的雜草與藤蔓絆倒，他前撲的身軀深陷雜草內，這也意味著他成功離開了那隻巨眼的注視範圍。

    汙染失去了它們力量的來源。

    一切因汙染存在的異象也如潮水般褪去。

    空氣中的細眼在符質前撲時便完全消失，身體上因汙染導致的異變也開始逐步複原，一些異變處仍有一些殘餘在掙紮，黑色流動而至將其吞噬幹淨。

    很快符質的胸腔便修複完畢，隻是他的胸腔缺失了一顆心髒，流動的黑色停頓在了胸前的傷口處，它繞在那轉圈，似乎在表達自己的疑惑。

    心跳聲，依然有心跳聲傳出，血液重新開始流動，原本近乎宕機的大腦，在接受營養後逐步運轉起來。

    殘念的驅使下，符質的身體重新爬起，跨越著路上的雜草與藤蔓堅持一路前進。這種狀況持續了一刻鍾，直到符質完全清醒過來，才再次跌倒在雜草間。

    清醒後的符質感受著自己的身體。

    腐爛殘餘的疼痛感依然隱隱約約，雜草與藤蔓劃破了他裸露的外皮，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雖然不知道那隻巨大的眼睛為何突然發起攻擊，但劫後餘生的喜悅依然在這個十七歲少年的臉上，毫無保留的暈開。

    管他那多，活著就好。

    符質嚐試著調整了一下姿勢，想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但畢竟他是赤裸的狀態，於是調整到最後隻能無奈的站起。

    他靠著樹幹，在他手上是聚合起來的不斷流動的黑色。

    用衣物來形容它明顯不合適，這是一件有自我意識的異常物品。

    “這玩意好像毒液電影的那一坨坨的共生體。”

    符質掂量了兩下，忍不住開口道。

    “喂。”

    “你會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