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夜的北地,溫差變化極大,西風呼來時,還有黃沙拍麵,隨駝鈴輕起,一夥拐、掠人口的奴販子,尋著星位,從突然刮起陣風沙的昏濛古道中走出。這道旁,紮植的幾棵胡楊,十分高大,最是能遏忽來之風,長列便被高聲指揮,慢慢圍近,得暫避,且亦暫息。
隊伍有條不紊著,敢趕夜,想必是自持本事。
駝峰上,袱著幾個被金針封竅的童子童女,裹實絨毯後,就露出肉嘟小臉,方如此,才能扛住長途跋涉的耗損。不然,風吹日曬下,任憑大傷心神,早不知夭去多少。
另有的大用,若不曉解法,是奪去也沒法救。撈偏門嘛,最是得防備,就黑吃黑了。
成群駱駝後,還尾著衣衫襤褸的男女,說顯眼,得青文刺臉的黝膚壯漢們,跨在馬背,都披了獸襖,能別於四下,有些還持出兵刃,馬蹄落差間,挾製住幾個枷鎖齊身的武夫......更顯眼,要數囚車,關了些氣色萎靡的老者,不過木檻邊,給填滿了幹草垛,對比囚車外,被凍到憋青麵龐的少壯,則遠強。
可較之百十數的男丁,也就兩三個板正身姿的婦人,一樣窩在囚車,觀測番,比照旁人,明顯更晦黯神色,是某種日積折辱下的麻木。
猝然,來了聲秋雷,領頭的白耗牛還被喂著草料,它鞍鐙上的主人,就直挺倒地,像被活活嚇死!
“妖道遭天譴,死了。眾位還不隨我反抗?毆殺這些人牙子。”縱使少水少食,還被喂了傷及根本的遏藥,但敢先言抗爭的好漢,時機把握極準,擰腰間,足底的草履被踩陷進黃土,一下粗大骨架的肩、膊,就抵近身旁的駑馬,這收攏的力量勃發一側時,是幾百斤枷鎖砸落,直接讓蒸騰熱氣的血水高湧,迸濺出白花花腦漿。
馬背上的漢子,被驟然施力顛簸在地,未帶腰胯作勁,來個漂亮的鯉魚打挺,就被一腳跺斷頸骨。
看起影錯落間,便廝殺出人命,自覺力弱的襤褸者,紛紛四避,不致影響強人手段。
率下殺招的武夫,打了奴販個措手不及,就凶悍上臉,逼出馬騎四圍間,能尋隙鑽身的破綻,不忌刀斧臨近,直撲向妖道的位置......他也不敢保證,道人真死了。
誰都沒注意,道人咽喉處,抽搐有一根慘白的斷指,未待掙紮,來抵出嘴腔,就腐蝕盡皮肉,連帶骨頭一塊灰灰。
點燈如豆,焰火沿燃燈芯,飄忽在鬆油上,也足以明亮一舍,銅質的燈架,立牢在包漿的杉木茶幾,映出張蒼痕鑿鑿的老臉,是皮色蠟黃。
他鷹爪似的枯指,端著一杆旱煙,正吞雲吐霧時,室外步聲促促,是來名村壯掀簾踏急,進屋就熊聲道;“大哥,村......”
被喊叫的老大哥,那渾濁眼神稍盯,塔一樣的健軀就起哆嗦;“長老爺,村口的山犬吠個不停,卻都嗅探未得,想是鬧妖氛了。”
“慌什,獨腳寨敢私販生鐵,還有能耐養山魈,那是大寨沒錯。”長大口鯨吸,將煙霧深深抽進肺府,才緩緩吐音;“一夜杳無人跡,去向不察,你們心沒底,也是沒錯。可我都說了,天塌下來時,自有高個去頂。”
隨即,天外炸了聲旱雷。
“這不?人來了。”高塔般的漢子,已經被吐霧熏暈過去,是回應不來。
疏疏的籬落長上花葉,繞著黃牆瓦頂,在朗月照夜下,靜逸出一處竹院,青石階曲外,村徑繞繞二、三,除算些置閑的老房子,還有六十餘戶炊煙未嫋的農家。
迷藥拂如柔塵,卻可辨沿跡,像活物般,挪挪忽越柵而出,在街徑凝結不去,快尋窗隙扉縫,是使村中老少扯被酣睡,陷進夢鄉。
心跡寧清,無奢欲壞邪。
赫連雲祥大恨!這村子怎有人,借簡樸的藥理、迷術,就提防了自己的寄命法?不能寄命,還怎宿得新殼......借逃到這,他才搞明白,白兮顏那邊有桃仙,若不想放棄寄胎的話,其實是分身乏術,起碼這遠距離下,力有未逮。
前頭舍本逐末了,誰想那群妖魔都沒卵子,能被個娘們嚇住,倒是自己還想硬闖,差點被那頭老猿給活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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