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未分類 作者:勿靈 本章:五

    我醒來了,不過雙眼還未能有精力睜開。整個人弓著背蜷縮起來,腳拇指、膝蓋、手肘做支撐點,手掌扶著下巴,手指分別貼著臉的兩邊。雙手向上移動穿過頭發,同時額頭向下頂在沙發的靠枕上,兩隻手在後頸部用力捏了幾下。手臂放鬆了,右手伸到靠枕下摸出手機,側一下頭睜開眼看到時間是05:53,接著雙腿一伸回到趴著的姿態。側著頭一直玩手機到08:43便起身洗漱,看著鏡子,發現自己的胡子開始變得明顯了。到沙發前換上便裝,再去到廁所洗手台對著鏡子用手捋了捋頭發,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沙發上坐著等待。我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用兩根拇指夾著煙,不過並未在看手機,而是在煙氣中思考。我在想著是不是該認個錯?可我錯哪了呢?或者就正常開口順其自然的回到以前的狀態?可她會願意嗎?以前我在男性朋友們與他們的異性伴侶吵架時總是在他們吐露衷腸的時候勸導他們不要跟自己喜歡的女人計較太多,隻會跟他們講——哎呀,女人就是要哄的嘛,不管誰的錯,都是你的錯,誰讓她們是女人嘛,你既然喜歡那你就得認錯……以前老有我的男性朋友或者其他並不熟悉的男人遇到這種事,聽完他們的抱怨或者懺悔過後我也老是像那樣對他們講(抱怨是遠遠多過懺悔的,更不用提讚美),可我畢竟沒有經曆過他們的那些瑣事,我隻知道那一套說辭,隻是認為兩個人如果真的有互相喜歡或者愛對方,這種事情不就是相當於在一條平坦的路上凸起的一個欄檻一樣嗎?跨過它,實在不行就繞過它。可當我自己來到這欄檻前的時候,這欄檻好像高得不得了,寬得也像兩邊一直延伸到了世界的盡頭一樣。我能怎辦呢?要想繼續向前的話看來隻能期待欄檻下麵有一個洞能鑽過去。

    我聽到臥室門打開的聲音,狗狗從過道跑了出來。我用左手揉捏著狗狗的身體,它就像享受按摩一樣擺出舒適的表情趴在我腳邊。等下她出來了該對她說什話呢?是很自然的像啞巴一樣跟在她身旁一同出行?或者我還是獨自到小區門口打出租車去網吧?我有一種想抽煙的感覺在喉嚨麵,不過她也許就快出來了,所以我克製自己不去打開煙盒。在這種等待的情況下時間會變得非常慢,我隻感到自己起碼是坐著等了半個小時,她平時出門是要不了這久的,我心想可能還有得等,便拿起那盒萬寶路抽出一隻來點上。還未吸到那根煙的三分之一,過道便有聲音傳來,狗狗也扭過頭去望著那個方向。我收起左手,即刻把屁股從沙發上騰了起來,一邊挺直腰杆一邊把煙杵在煙灰缸。她雖沒有在包找東西,卻也沒有多看我一眼,她將眼珠回正就直直地走到門口,到門口後做了彎下腰的動作。我的喉嚨又有了感覺,不過不是因為想要抽煙所產生的那股空缺感,而是有話語要衝出去的那種充溢感。它最終突破喉嚨的那道封口,推擠著舌頭的根部,順著舌頭往前傳到舌尖,一直到充滿整個口腔。我看著半蹲著的她在用食指拉鞋後跟,“這兩天網吧怎樣?”我隻憋出了這句話,語氣很平淡。她終於將目光看向我,她立直身體,就是用很正常的表情看向我,打開大門的同時說了一句:“你自己不知道去看嗎?”然後便是“”的一聲。我保持站立的姿勢僵了幾秒,接著跌坐在沙發上,狗狗過來用前肢蹭我的小腿。那種下沉感再次襲遍全身,那聲“”好像在我心回響著,那句話也是重複循環著一遍又一遍,一直到那聲音變得空洞,連同門的關閉聲一起變得越來越小。她的那種眼神,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我將就著剛剛那根未抽完的煙重新點燃,呆呆地看著桌上那本《百年孤獨》。

    我走到臥室床尾,把手機拋到枕頭的位置,整個人倒在床上,雙腳留在床沿外。雙臂向上直至兩隻手交叉而過,手腕疊在一起,兩節上臂的肱二頭肌擠壓著頭一直到肌肉感覺到疼痛。確實是沒有去網吧的必要了,腦子空得泛著微弱的白點。我是該做點什,可是又有什可做呢?以前天天在網吧就想著有空了要做些什,現在確實是完全有空了,可在那片想象是和她一起的,現在僅我一人又怎能做到呢?懷著這種心緒,帶著這沒有活力跳動的身體我絕對什都做不到。我幹嘛要問那句話,不能直接對她說我錯了嗎?或許該像小孩子破解矛盾的方法一樣,即一個人去認錯,然後另一個則用警示的口氣嚴肅地說下一次再不許像那樣做;又或許她提一個要求讓我做到後再選擇要不要原諒,不過隻要我有去努力做了,做不做到也無所謂了。現在隻能想點現實的,比如中午吃點什。回到客廳抽煙,還是盯著那本《百年孤獨》,一直到抽完整支煙,拿著書進臥室,掀開被子蓋住胸腔以下的半截身體,翻開手機查看了網吧群組的消息,一切消息都無意義。玩遊戲,刷視頻,看書,外賣,再看書,隨後便是睡意。

    我站在朦朧,是在一條過道前。腳下的瓷磚極度清晰明亮,像是有光從下往上透亮了瓷磚。僅隻是一塊瓷磚貼著一塊,一直連到過道,我看清過道,但我知道盡頭就是我的那間臥室。過道很暗,我站的位置不能完全看清楚麵是什狀況,隻有腳前的幾塊瓷磚透著光,但我原地轉了一圈都隻能看見一片朦朧,不是霧靄形成的,也不是黑暗造就的,就是一片混沌的朦朧。我開始往前走,踩著通往過道的瓷磚,我走到哪,眼前的視線就亮到哪,並看不遠,看前麵隻知道臥室是盡頭,轉過頭看後麵,先前走過來的一段距離已經模糊不清了,就隻有一片朦朧,踩著走過來的瓷磚也不再發亮,已經被那片混沌的朦朧吃掉,過道還有多長或多短,中間有什,完全不知。我看到右邊有突出的微弱亮光,是一道貼著牆的木門,並沒有門框,完全與牆持平,像是被砌在牆上的。我幾乎快整個人貼上這道門,我把脖子往後一縮,眼睛朝著發光的地方看去。門的麵上有一簇淡紫色的歐石楠,不知是畫上去的顏料還是貼上去的剪紙,花的紫色很淡,卻發著光,花蕾全是閉合著的,隻有最頂上中間的兩朵是葉子半開露出花蕊的。我隻覺得這花不大美,身體便與門分離繼續朝著前走。又了走一段,這下是右邊傳來的淡紅色亮光,這是一道玻璃門,同樣是完全與牆一體,也是沒有門框。這次我並沒有貼著玻璃去看,我隻是側著頭,玻璃的麵有嵌著一支彼岸花,綠莖紅葉,它的花莖上方呈彎曲狀,整個花朵垂向左邊,那花葉與花須發出的紅色是那樣鮮豔,甚至使這玻璃門被染出一團淺淺的紅色輪廓,那綠莖也是在這輪廓下才得以所視。這花挺美的,美到讓我的心有了一兩下微微的顫動,但是卻顫動出了一種說不清的憂傷感受,於是我回過頭又接著往前走。我隻感覺走了很久,比前麵兩段合起來都要久,已經沒有可見的瓷磚了,腳好像碰到了鐵,停了下來。我現在回過頭已看不見亮光,麵前也是一片朦朧,於是便伸手向前去摸。摸到了冰冷的鐵皮,我的右手在上方左手在下方,慢慢地摸索著。眼睛正對的方向出現了一個亮點,黃色的。我的手感覺到鐵皮有了少許溫度便縮了回來,那亮點慢慢呈圓形擴散,顯出一個淺黃色的圓盤狀,一顆一顆的黃點挨在一起,慢慢的出來了一些須狀的黃色,比中間的黃點顏色深一些,不過有夾雜著黑色。我正傾斜上身準備伸脖子貼近仔細看看,那圓形的邊緣忽然現出刺眼的金黃色,使得我向後踉蹌一步,待那圓形慢慢擴大,我看出這是一朵盛開的向日葵,不過沒有莖與葉,隻有花瓣和花盤。那圓形不再擴大,那金黃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刺眼,向日葵花朵全都顯現了出來,整個鐵門也顯現出來,帶有門框,這花瓣與花盤似長在鐵門上那真,可伸手過去卻隻能摸到鐵皮,此刻的鐵皮是溫熱的,但不覺得燙手。投在我身上的金黃色亮光也讓我感到溫暖,旁邊的朦朧也被這光穿透,逐漸清晰,我轉過腰帶動著肩膀回過頭,來時的路也能看得見了,甚至有能看見自己身後的影子。整個過道的瓷磚——包括牆上和天花板上——都被映成了金黃色,遠處的顏色便淺一些。右手剛一觸到那鐵門上的花瓣,那花瓣連同花須便輕輕擺動,似有風吹動著一般,連花盤中的小顆顆都在輕輕地顫動。鐵門自動向內緩緩打開了,沒有任何由於磨擦力而產生的聲音,很安靜。開出的小縫隙投射出白色亮光,我看到麵是一個臥室,跟我的臥室一樣大,隻是我在鐵門緩緩移動時漸漸地注意到這間房充滿了一種純白色,像羽毛一樣的。這間房隻有一張床在中間,床上方的牆麵完全是一幅壁畫,畫上的是我與她,我們手挽著手,她穿著一身白色,我穿著一身黑色。雲朵取代了天花板的位置,左右兩壁亦是雲朵,地板則是一片正常的白色瓷磚,不過不是一塊一塊地挨著,就是一整個大塊鋪在地上。整張床也是潔白的,也許並不能叫床,因為那中間完全是潔白的水,隻是被一個床架框在了麵。我望著那幅壁畫走了進去,我的整個身心,包括思想都已漂浮了起來,唯身體在原地呆著。我輕飄飄的腳尖點著地板,一用力整個身體就浮在了空中,腿彎曲著,整個人成弧形輕柔地飄進這張“床”,浸在麵。水的溫度一開始與我身體的溫度完全持衡,整個人仰著麵浮在“床”上,漸漸感到溫暖從皮膚傳入體內,我閉上雙眼沉溺於這舒適,所有一切都被這舒適所帶走,連呼吸和心跳也都在不知不覺中交付了出去。

    我感覺到我的的腿在被人輕輕地拍,也好像聽到叫我名字的聲音。待這觸感來到肩膀,聲音直線傳到耳朵,我睜開眼看見了一個在我生命中占有重大分量的女人,那女人正抱著狗狗。“奶奶,你來啦,來了有一會兒了嗎?”“我才從網吧來,蔣穎說你今天休息,我以為你沒在屋啊,結果進來看你在睡覺,你沒出去玩呀?”我穿上拖鞋說:“沒有,沒什事做就睡一會兒。外頭坐嘛,我給你開電視看。”奶奶點著頭說:“行嘛,坐一會嘛,等下就坐車回去了。給你們買的菜呀,糖呀,都在外麵桌子上放著的,你們自己該吃就吃啊。”一邊說一邊用手輕揉著狗狗。“今天怎上來了,你一個人上來的嗎?”說著我跟奶奶便往客廳走。“唉,說起都是氣死人。”“怎了嗎?”“你媽跟你爸又在屋搞嘴了,還打起來了喲,不是有人拉著的話,不曉得那兩個狗日的要打多凶。”坐到沙發上談話繼續進行。“哎呀,十幾年了,你就讓他們打嘛,他們吵架這些你就別去管,每次都跟你講了,反正他們兩個不管打多凶,過不了幾天就會像沒事發生的一樣。那有一回不就是嘛,兩個人戶口本都拿著去民政局了,人家就跟他們講有冷靜期,結果冷靜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親親熱熱的了。”“所以我才上來清淨下,都不曉得他們兩個在吵的哪樣。”我伸手從茶幾上抓起遙控板說:“哎呀,你就讓他們自己吵嘛。”接下來就是後輩的基本問候,這是必行程序,當然,是有帶著對奶奶的那份愛。然後再是長輩的詢問,什胖了瘦了呀,生意如何呀,再談談什往事呀之類的,最後就到一個點上——生孩子。麵對生孩子這個問題,一年中總是要回答好多遍的,沒結婚的時候別人就總說——該結了,結了婚就是——該生了。反正真沒有到完完全全確定自己想法的時候,都需要找著理由來回答,最主要的是這種事情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更何況兩個人都否定。“好啦,差不多了,我還要去趕車。”“晚上飯吃了再回去嘛,慌什嘛,反正也沒什事。”“哎呀,不用麻煩啦,中午就是蔣穎帶我去你們網吧那上邊吃的,”奶奶右手從褲子兜摸出老人按鍵手機看了下時間轉過頭來看著我繼續說:“三點多了,差不多啦,等下還要回去說說那兩個狗日的。”說完奶奶便放狗狗到地板上。我知道奶奶向來是說什算什的,是留不住的,便拉住奶奶的手講:“我手機上給你叫個車嘛,等下直接就在小區門口接你了,免得你又要走多遠去車站,喊你坐出租車你又老是舍不得。”“好好好,聽你的。”手機顯示有司機接單後,我把放在門口的小背提上準備送奶奶下去坐車。“哎呀,我曉得路,你送我做什嘛。”“哎呀,你知道是哪個車嗎?搞快點吧,車馬上就到了。”在門口奶奶左手從衣服兜掏出一把門鑰匙轉身遞給我說:“差點把門鑰匙給你帶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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