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的火光在眼前閃爍著，我倉惶地想要跑上前去救下我最重要的人。

    爆炸引起的滾滾熱浪席卷而來，濃烈的煙霧讓我嗆得喘不過氣來，身體已然無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向前走去，內心卻仍然不願意放棄。

    火辣的氣流燙傷了我的氣管，我還未能向前踏出一步，雙眼便被厚重的黑煙熏得難以睜開。在我快要倒下的時候，一隻拿著濕毛巾的手捂著了我的口鼻，我終於在這炎獄般的拷打下得以喘息。

    遵循著自身的求生欲，我艱難地提起手臂按住了那塊蓋在自己口鼻上的濕毛巾。麵對眼前那濺射著火光的那扇門，我依然不死心地想要進去，卻被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量緊緊拉住。

    我在與這股將我往後扯的力量的爭鬥中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恰好此時，我想要靠近的那扇門後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我呆滯地看著那從破爛廢墟中衝出來的烈火狠狠地將我的臉撕裂，這片烈火的愛撫帶給我異常強烈的痛楚，我就此徹底失去意識。

    *

    自從我在無菌病房中醒來已經過了好幾日，我仍然對自己一無所知。每日來巡查照顧我的護士會在給我打流食的時候，跟我說上兩句，可我的聲帶已然在烈火中被有毒的黑煙嗆壞，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應上她一句。從護士的自言自語中，我得知了我是那棟風和大廈大爆炸事故唯一的幸存者。我很想給予我唯一能夠見到的活人一點反饋，可如今我已然雙目失明，想給護士使個眼色都已經做不到了。

    在我昏迷的期間，調查大爆炸的警察們也順帶調查了我的身份，隻可惜我雙手嚴重燒傷甚至已有壞死的跡象，壓根沒法提取指紋。而在登報、失蹤人口以及DNA化驗比對上的身份確認也毫無進展。

    考慮到我已經恢複意識，身體情況卻不容樂觀，難以提供給警方更多的線索。為了更快地將事故原因以及我的身份調查清楚，醫院為我引進了特殊的腦機AI。

    裝上了這個腦機AI沒幾天，我已然能夠通過自己的思考將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以AI播報的方式告訴他們。醫院的專家們很是欣喜，可警察們卻滿懷惆悵。

    我將我沒有任何記憶的這件事通過AI播報轉達給他們。這也意味著，調查這場重大事故依然一籌莫展。

    這個腦機AI給我帶來的除了語言表達的便利以外，還讓我想起了我在昏迷前的最後十秒記憶。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心中空空如也？不。真正恐怖的是，無論我怎嚐試忘掉，心中永遠在重複著那絕望的十秒。

    每當病房沒有探視的警察，照料我生活的護士，這揮之不去的十秒便死死地糾纏著我。

    在這個仿佛沒有時間流動的空間中，我不斷地剖析著我那隻有十秒的人生，唯一值得我緊緊握住放在心間的隻有——對自己重要之人愛莫能助，也沒能跟隨著對方一起去死的痛苦。

    我已然忘記我在這病房中停滯了多久。即便是有著腦機AI的幫助，我的一天也不過隻有那兩三個小時。

    沒有記憶沒有陪伴沒有任何意義的時間總是那漫長。

    我不禁想道，難道我人生的盡頭就是這個被孤獨和絕望籠罩著的病房？

    *

    這一日，不知道是誰為我拉開了窗簾。

    我聞到了我的被子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散發出一點蟲們死去的氣息。

    “你好，我是來調查風和大廈大爆炸事故的警察。我叫邱涇，我該怎稱呼你呢？”

    在身邊不遠不近的位置，傳來了年輕男子很有活力的聲音，我不禁心中湧起了一絲嫉妒，但我很快便釋懷了。

    畢竟有人來探視，陪我聊聊天是一件好事。

    我的思考連接著腦機AI，我隻要想著說出某一句話，腦機AI就會為我播報。

    “這是909號病房吧，叫我909就好了。”

    我聽著腦機AI那生硬冰冷的聲線為我轉播出心聲，心情很是微妙。

    “好的。我聽說您失憶了，為了幫助您回想起過去，也為了能早日解決這個案子。我這些天專門整理了風和大廈爆炸事件的資料，您看看您方便配合嗎？”

    這個年輕人說話挺誠懇，讓我感覺到了自己了一點存在的意義，心好受了不少。

    “當然。”

    “嗯，那我先跟你講一下概況，風和大廈從爆炸那天開始到現在一共抬出來了多具屍體，還沒包括去救火的消防員。其中有5具屍體是至今仍未確認身份的，受傷活下來的人就隻有你。直到現在，風和大廈的廢墟挖掘還在進行，這個後麵拿到消息我再跟您講。”

    我默默地將這個信息記在了心。

    “好的，繼續說。”

    “我打算通過講述我調查到的受害者的資料，來嚐試引起您的回憶，您看怎樣？”

    這年輕人講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多少遲疑，我猜他應當是個剛入職場不太久的菜鳥，怕不是因為案子棘手沒人接手，來接盤兜底的。

    “你要將所有受害者的資料講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