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賀夫子的藥房處混了滿滿一碗十全大補湯、兩碗豬油撈飯,外加三根油條,李同塵吃飽喝足,扶著額頭,不疾不徐地朝課堂走去。
初秋的陽光溫和,李同塵不由讚歎,“還是當賀夫子的學生好。”
“你不還是個雛兒男,天天喝這多壯陽大補湯。和光,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腎虛。”林棄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外號擎天柱。”
“?”
廣陵學院的學生涉獵頗廣,君子六藝中的“禦”和“射”都是容易受傷的學科,因此學院特地請了賀夫子坐鎮,方便救死扶傷。
唯有李同塵時不時去尋賀夫子,美其名受傷補補,實則喝的全是壯陽補腎之物。
賀夫子對吊車尾李同塵挨揍一事,並不意外,剛進屋子,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給李同塵上藥包紮,事後塞給兩人一頓藥膳,就趕著出門辦事了。
林棄病上下仔細打量一番,“你頭戴白布好似披麻戴孝。”
“,你要這說,我可就不上課了。”李同塵暗暗威脅,想了想,還是把頭上沾著隱隱血跡的白布摘下。
樓姑姑可是我活在揚州城的最大保障!
好小子,等我逃過君子六藝考核,有你好看!林棄病一把拉住李同塵的胳膊,“走,去書齋,快遲到了。”
書齋位於廣陵書院的一角,靜謐而幽雅,橫跨一座木板橋,溪水潺潺流淌,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李同塵熟練地穿過一眾同門身邊,尋到自己的書桌,一天沒來,桌上又落灰了啊。
身後坐的是沈星河,朝他擠眉弄眼,“和光,聽說你又挨揍了。”
李同塵指著自己腦門兒,得意洋洋,“愛之深責之切,你懂個錘子。”
“我是不懂岑夫子的硯台有多痛。”
講課的夫子還未到來,兩人你一句我一言,插科打諢,偌大的書齋隻剩李同塵和沈星河的聲音。
眾人不免一陣鄙夷,吊車尾也好意思大聲說話!
林棄病自進了書齋後,埋頭苦讀聖賢書,隻當沒聽見狐朋狗友的呼喚。
“喲,這不是我們春滿樓的小當家嗎!今天勾欄不開張啊,龜公也有空來學堂。”說話的人麵色帶有幾分陰冷,長相陰柔,突然緩緩笑了起來。
李同塵生於妓院,廣陵書院的學生很是不喜歡這個同門,尤其是以武鴻駿為首的官宦子弟。
“這年頭龜公也要上學,不然可數不清家有幾個妓女呢。”
武鴻駿壓壓手,低聲笑道:“畢竟龜公也知鴻鵠之誌。”
頓時,引得書齋眾人哄然大笑。
初入廣陵書院之時,李同塵遭受眾人排擠,紛紛叫他滾出書院,他年少氣盛,入學就和武鴻駿打了一架,兩人身上同時掛彩,回家搖人。
武鴻俊的爹是揚州守備武硯,當天夜,武硯指派手底下的兵痞子去春滿樓鬧事。
迫於無奈,李同塵被人壓著向武鴻俊低頭,沒曾想,李同塵竟敢指著瞧不起他的夫子和同門,大聲斥罵:“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終有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
可惜,夢想擰不過現實,樓姑姑最後還是屈服強權,乖乖地給武家賠錢道歉。
李同塵本以為做做夢,借作詩之名,學著穿越前輩打臉這群沒見識的小兔崽子就行。
沒想到,打臉不成,反被眾嘲。
大衡律法,賤民商賈不得科舉!不得與官兵作對!李同塵徹底蔫了讀書裝逼的心思,擺爛度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煩我,臉必打腫。李同塵連眼角餘光都懶得給,伸了個懶腰,意有所指:“早知生個逆子,不如當初射牆上。”
沈星河是懂得配合的,及時補刀,“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就當生塊叉燒丟了。”
“可別,叉燒比人渣好吃。”
罵老子是人渣!武鴻駿拍桌而起,鳳目圓睜:“李同塵、沈星河,你們兩個找死!”說話間,兩排牙齒咬得直響。
身邊的狗腿子也跟著拍桌,紛紛幫著還嘴,“怎和武少爺說話呢!”
“李同塵,你別給臉不要臉。”
戰鬥力真低,不是找死就是說話不要臉,李同塵覺得沒意思,挖了挖耳朵,趴在桌上閉目養神,“嘴閑就去舔馬桶,別在這叭叭的。”
武鴻駿憤然踢開書桌,抓起李同塵衣領,“你敢罵我是馬桶?”
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處,彼此間可聞呼吸,李同塵神色不變,掙開束縛,“你嘴好臭,上茅廁沒擦嘴嗎。”
沈星河哈哈大笑,“和光,你罵人真有學問。”
他伯父在大衡翰林院為中書郎,官居高位,自然不懼武鴻駿,
李同塵雙手合拳,朝好友拱手:“不敢不敢,大衡第三。”
電光火石間,一道鐵掌劈向李同塵,掌風呼呼,李同塵自知躲不過去,索性閉眼接受,心說嘴賤總是要挨打的。
武鴻駿自幼跟隨父親練武,力氣驚人,正要打中李同塵之時,書齋門口傳來一句訓斥,“擾亂課堂,同門相殘,有辱門風。罰你們兩抄寫《菜根譚》十遍,三日之後上交。還有,下學後滾去掃茅廁。”
岑夫子隻輕輕揮手,瞬間化去武鴻駿掌力,又一抬手,無形中有一雙大掌,將李同塵和武鴻駿分別按回椅子上。
眾人見是岑夫子來了,嚇得老老實實得坐到書桌前,假裝無事發生。
李同塵嗚呼哀哉!今早不是應該上樂禮課嗎,怎是岑夫子來上課,這和數學老師霸占音樂課有什區別!
讓他抄寫《菜根譚》,還不如被武鴻駿打一掌來得痛快!
“死龜公,下學後你給我等著!”武鴻駿也不愛抄《菜根譚》,更不願去掃茅廁,以極小的音量恐嚇道。
“等你妹。”李同塵音量更小。
岑夫子攤開典籍,端坐於書齋中央,耳力極好,皺了皺眉,“和光,瑛楠,你們再廢話就滾下山去。”
武鴻駿,字瑛楠。
。。。忘了岑夫子武力超然,實屬大衡夫子第一人!
兩人坐直身子,頓時閉嘴,低調做人。
書齋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岑夫子講經半個時辰後,安排眾人朗誦策論。
朗朗書聲入耳,頗有幾分書香雅境之意,岑夫子時而眉頭緊縮,時而舒展眉目,逐一翻閱弟子們上交的功課,論經術,算得都不對。論兵策,一個寫得一個還爛,不堪入目。
唯有林棄病寫得還算不錯,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岑夫子眉角一跳,發現李同塵不交作業也就罷了,竟敢公然挑釁自己,這孽徒的打呼聲快要蓋過學生們的朗誦聲。
朝自己得意門生點點頭,示意林棄病叫醒孽徒。
“李同塵,老夫且問你,何為良將?何為用兵謀略?”
好學生和吊車尾之間,岑夫子選擇關注吊車尾。
來了!林棄病暗誇自己六十兩白銀花得值,有和光在此,夫子定然想不起提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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