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朧不清,馬六子駕駛馬車奔向廣陵書院。
噠噠噠地馬蹄聲打破寧靜的清晨,李同塵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扣掉眼屎。
昨日逃課成功,今天一大早六叔就把自己從床上抓起來,說什也要去書院上學。
李同塵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春滿樓一夜之後的春色!
“六叔,我昨晚寫好的功課放哪了?”似是想起什東西沒帶,李同塵大叫一聲,在馬車內翻來覆去地尋了好幾遍。
今日負責講課的岑夫子是個脾氣火爆的老頭子,為人嚴謹,公正不阿,眼容不下沙子。
如果學生沒有按時完成功課,那是要被安排去打掃茅廁的。
馬六子的聲音夾雜著風聲,有些聽不清,“不知道,等屎吧。”
默默對著車前比了個中指,李同塵帶著一絲絕望,又有些渴望,“六叔,你會幫我一起打掃茅廁的對吧!”
馬六子沒回答,很明顯能感覺到駕車的速度變快。
不多時,馬車停在廣陵書院門前,等李同塵跳下馬車,自己的好六叔早已沒了身影。
橫豎就是一刀,李同塵死豬不怕開水燙,兩手空空進了書院。
廣陵書院坐落於揚州城南方向,竹深樹茂,綠意盎然,縱是快入秋了,書院依舊生機勃勃,朗朗書聲不絕於耳。
書院有住宿的學生,也有李同塵這樣的走讀生,順著山路往上走,李同塵就遇到好幾個同門。
林棄病一身上好綢緞,腰間掛著雙響玉佩,見到李同塵出現的瞬間,眼睛一亮,高聲招呼,“和光,早啊!”
李同塵,字和光,廣陵書院有名的吊車尾。
身邊的同伴沈星河也很是熱情,連忙揮手,“和光,走快點。我們有話要同你說,來來來。”
李同塵眯起眼睛,笑了,你們幾個是想問我昨晚春滿樓花魁的事吧!
“就來,就來。”
李同塵一路小跑過去,微微冒汗,眼睛卻極亮,“老林,昨晚你爹出門了沒?”
林老爺是這小子的親爹,如果林老爺出門了,那就意味著純悅多半得救。
果不其然,林棄病皺了皺眉,納悶道“你怎知道我爹出了門?”該不會又去了這小子家的春滿樓吧!
李同塵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同情,“沒錯,正是你想的那樣!”
眾人默契地捂嘴不笑,其中有個愣頭青,直愣愣地開口說:“老林,你爹不會真要娶純悅吧,難不成又要給你納小娘。”
林家書香門第,世代入朝官為官。林老爺已經納了十八房小妾,氣得原配妻子回了娘家,時隔一年,至今未曾返回揚州。
“滾!你他媽會不會說話!純悅那個賤婢給我爹當美人紙都不配!”林棄病目光幽深,險些咬碎了後槽牙。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畢竟林棄病生母也算是永州有名的大戶嫡女,青樓妓女給林棄病做小娘,這話委實過分了些。
那愣頭青被林棄病罵得一愣,嘴唇微張,有心想要解釋,又不敢再觸黴頭,一張胖臉憋得漲紅。
看來以後還是不要在老林麵前提他爹納妾的事,李同塵悄悄地躲在一旁,避免遭殃。
在場眾人皆知林老爺勾搭春滿樓的純悅已久,也沒人點破,偏偏胖子是個愣頭青。
山道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過來,步履穩健,毫無老邁之態,雙眼炯炯有神。
老者與常人最為不同處,竟是滿頭白色的短發!
“何故聚在山門鬧事!我給你們布置的功課做好了沒?”岑夫子聲音洪亮,一眼瞅見人群中兩個最打眼的小子。
最喜歡的學生,還有最讓人他頭疼的學生,“元靜、和光,你們兩個隨我來。”
眾人一聽岑夫子叫的不是自己,頓時,轟然作鳥獸散。
李同塵暗叫一聲不好,被岑夫子撞見了!用手肘戳了戳身邊的林棄病,小聲嘀咕:“元靜,等會一起掃茅廁吧。”
林棄病,字元靜。
隻見他默默離李同塵半米遠,整了整衣冠,恭敬地回到道:“老師,我這就來。”
好一副衣冠楚楚的狗樣子,在岑夫子麵前,李同塵也隻能老老實實,不好再多言。
畢竟岑夫子的武力可比老六的尺子狠辣多了!
距離開課還有半刻鍾,岑夫子帶著兩人去了竹林深處的樹屋,一邊走一邊說道:“元靜,你是個讀書人,怎好與他們廝混!鄉試在即,你可得好好念書才是。”
他們指的就是李同塵、沈星河、胖子之流,廣陵書院著名的學渣,聲名狼藉。
林棄病的態度十分恭敬,謙卑地答應了。
“你上次寫關於朔北的民生論很不錯,就是治理法子太稚嫩太激進。你要記住,上位者需以民為本,與民更始,方為上道!”
“弟子謹尊老師教誨。”林棄病很是感激,謙虛受教。
三人行,必有我拖後腿!李同塵心不在焉地跟著他們身後,冷眼旁觀師徒情深。
都這個季節了,竹林居然還有蟬鳴!回頭喊上沈星河和老六,來竹林做一道油炸蟬蛹,必然美味。
“和光,和光。”岑夫子臉色不虞,加重聲音,“李同塵,你又發什呆!”
林棄病見這呆子又走神了,狠狠地踩了李同塵一腳,“老師叫你呢!”
“啥啊?怎了?嗯?你們師徒不是聊得正歡嗎!叫我做甚?”李同塵瞪了他一眼,不自覺地吐露心聲。
愣子!岑夫子脾氣火爆,冷笑一聲,“怎你李同塵就不是我的學生了嗎?生在春滿樓,跟著那些婦人學會了拈酸吃醋?”
神經病才要吃你這個糟老頭子的醋。李同塵暗暗翻了個白眼,口是心非,“老師,我不是,我沒有,我真沒有。”
否認三連。
!岑夫子甩了甩衣袖,徑直進了竹屋。
竹屋很是簡陋,一桌一椅,連杯子都隻有一個!牆角疊滿了各類書籍,不遠處,還有一副棋盤。
除此之外,這間竹屋再無別物。
林棄病很是識趣,知道岑夫子要教訓人,急忙拎著茶壺就跑了出去。“老師,我去外麵給您打水。”
哇靠!這廝真不是人,留我自己在這挨罵。
李同塵蔫蔫地靠在門邊,“老師,你找我有什事嗎?作業放家了,明天帶給你。”
岑夫子頭也不抬,低頭翻閱桌上的書籍,“鄉試在即,你可有把握?”
我連科舉考試的資格都沒有,我有個錘子把握。
“沒有。”李同塵答得利索,但對上岑夫子犀利的眼神,迅速改口,“有!此次鄉試,我必定奪魁,震驚揚州書壇!”
“你無需擔心身份問題,過幾日書院大典有不少小官回院慶祝,恰巧負責揚州戶籍的張尋芳是我以前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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