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如是

    死神的腳步再一次逼近，蘇是卻忽然想到，或許她與謝頤的緣份，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

    前一次他犧牲利益保護她，間接地導致了她的死亡；

    這一次他犧牲性命保護她，她明明就在他身邊，他卻護住了別的人。

    往昔一幕幕卻像走馬燈似的流轉。這半年來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她選擇忘記了，這一刻都浮現了起來。

    她不禁笑了起來，走到這一步真的沒什好埋怨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巨大的聲響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她睜開眼時，看著隋唐拿著槍站在廠房的外麵，他那槍口還似乎還冒著煙。

    溫暖的冬日陽光中，他疾步向她走來，卻看見她笑著淚流滿麵，然後捂著自己的臉號啕大哭起來。

    他從來，沒有見蘇是哭得如此絕望傷心。

    **

    蘇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前世今生的夢，醒來以後不知今昔何昔。感覺有柔軟的東西落在額頭上，睜開眼睛，看到夏至真無邪的臉。

    蘇是忍不住抱住她。她右手上的傷已經包紮起來了，麻藥還沒有過，沒什知覺，用左手將她香香軟軟的身子貼在懷中，無限的熨貼。她漸漸的好像被拉回到人世來。然後看見隋唐站在床邊欲言又止，她問，“他們都還好嗎？”

    “都已經脫離了危險。”

    她將夏至放到床邊，坐了起來。隋唐要扶她時被她躲開。他的手便滯在空中，看她托著受傷的腿要下床。

    隋唐歎息道：“別逞強。”將夏至抱下病床，打橫抱起她向謝頤的病房走去，夏到蹣跚地跟在後麵。

    謝頤仍在昏迷當中，戴著呼吸器。隋唐將她放在旁邊的探視椅上，默默地站在她身後。

    蘇是看見謝頤的眼珠不停地轉動，睫毛顫抖，似乎陷在什惡夢之中，嘴含混地喊著什。她附耳過去，聽見他地喚，“阿是……阿是……不要離開我……”

    蘇是忽然間淚如長河。

    她與謝頤所有的深情，都在結束之後。他抱住鳳棠擋在她身後時，那絕望的呼聲猶在耳邊，可他不知道他愛的人早已麵目全非。

    她看見謝頤的手緊緊地握起，不安而惶惑。她握住他手，撫開他深蹙的眉頭，低著道：“我在……謝頤，我在。”

    這一聲比鎮定劑都管用，謝頤的神色平靜下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陷入沉醒中。

    他臉色蒼白，眉目消瘦，滿臉的憔悴。自從上次在莫緹花園決別後，蘇是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過謝頤了。以前刻意保持的身材都已經脫形了，神情陰鬱。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眉眼間卻染上了風霜。

    蘇是仍然記得他少年時的模樣，有錢人家的大少爺，矜貴桀驁，帶著生的優越感。她從來沒想過那樣的子驕子會垂青於她。

    對於他的背叛，她曾一度滿懷怨恨，感到委屈。回過頭來再想想，或許謝頤也沒有錯。他覺得自己摸不到她的心，不過是因為她從來不敢把自己展現給他看。

    他們之間十年的愛情，不過是他的猜疑，和她的掩飾。

    隋唐抱著夏至無聲地離開病房。他心像塞了個棉花團，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有些想吸煙，又顧忌著夏至生生忍住。

    他以為這大半年來蘇是已經徹底忘記了謝頤，看到她號啕大哭的時候，才知道謝頤一直在她心底。

    她過，掛在嘴邊的，都不是心底珍藏的。她從來不提謝頤，不是因為忘了，而是因為深藏在心底。

    以為相處了這久，他至少能和謝頤稍稍抗衡的。可現在還未交鋒，他已潰不成軍。

    他可以抗住所有的壓力，卻抗不住她不愛他。

    設想過她知道真相後的種種反應，卻沒想到她隻是笑著轉身而去。她那灑脫，倒教他什也做不了。

    隋唐三十多年的人生，從來都是自信堅毅的，多年的軍旅生涯容不得他有半點軟弱。可這一刻他卻下意識的逃避了，害怕看見她為另一個男人流淚。

    夏至似乎感覺到他的悲傷，伸出胳膊環抱著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臉上。她這貼心的舉動讓隋唐心一軟，尺八的漢子差點沒流下眼淚來。

    這時喻征推著鳳棠過來了，送她進入房病後就出來了，拿出盒煙來準備點燃。

    隋唐：“有孩子。”

    喻征將煙塞回煙盒中，動作有些急燥，眉頭微蹙。兩人各站在病房一邊，向兩尊門神。

    病房麵，鳳棠：“沒想到你會和他一起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