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清晨,帝都符籙齋分部。從張家世界歸來,已經過了兩天。
在北鬥結界最核心的位置,立著一塊高大的黑色石碑。在石碑前,站著一位年近六旬的老道長,他手捧一卷古書,口中念誦一個又一個人的名字。每說出一個名字,古書就會浮現這個名字,同時黑色石碑上就會出現名字主人的生平事跡。
“……天道盟·馮曉、冰湖門·徐明、獵人組織·路易……”
聽到這個名字,段雨抬起了頭,石碑上,映出路易的簡單介紹,以及這一生中,斬殺過的妖魔鬼怪,為人類做出的奉獻和犧牲。
在段雨印象,路易是一個沉悶、嚴肅的男人,他十七歲成為驅靈人,今年二十七歲,剛好是成為驅靈人的第十個年頭。石碑上隻有他作為驅靈人的記錄,但除了這些,他應該也有自己的生活:父母、戀人、朋友,鍾愛的事物,一些追求的夢想……可就在他最該耀眼的年紀,他的人生結束了。
石碑前,老道長還在一字一頓的念著每一名死者的名字,下麵坐著三十來號人,是之前張家戰鬥中的幸存者。除了尚在昏迷的人之外,能動的,還有一口氣在的,都過來了。
因為石碑上的名字,屬於他們的摯友、夥伴,還有在戰鬥中,替他們擋下刀子的陌生人。
一長串的名字,老道長念了好久,隨後,每個人依次上去獻花,等結束了之後,還有簡單的酒席。段雨受不了麵沉重的氣氛,獨自走出來透透氣,恰好看到醬油哥拄著拐,在角落偷偷的抽煙。
“哎,段英雄,過來過來,嘖,過來,咱倆戰友一場,我還能坑你不成。”醬油哥朝段雨招手。
段雨走過去,“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你可別提了,路易不是走了,隊長看我也越來越嚴了,煙都不讓我抽上一根,說‘一周之內把傷養好,然後,集訓!’,你是不知道那架勢,跟要把我糟蹋了似的。對,就站這,幫我擋一下,別讓人看到。”醬油哥指揮段雨站好位置,隨後遞過來一支煙。“要嗎?”
段雨想了想,接過來,借著醬油哥的火點上,“謝謝。”
兩個男人躲在角落,一言不發的抽著煙。
煙蒂隨風飄散,就像人的命,就像那天的戰鬥,到處都是血和死人,一點都不值錢。
“路易……”段雨忽然開口,“他是個什樣的人?”
“他?”醬油哥笑了出來。
“單身狗、情商低、長得老……他除了驅靈人幹的牛,其他啥也不是。”醬油哥深深吸了口煙,笑著說:“這小子這幾年一直暗戀一姑娘,是他同事——不是咱們這行的,就一普通人——慫的一直沒敢表白,前幾天,還讓我幫他參謀女孩生日送什禮物,結果女孩生日都過完了,他都沒敢把禮物交給人家。我知道後,氣得不行,直接找那姑娘說了路易的心思。”
“然後呢?”
“然後,老路就找上來唄,跟我大吵了一架,你沒看前兩天在世界,他對我態度不大好嗎?那還是在跟我發脾氣呢。其實我就是想幫他,這要是別人,我還懶得管呢,可他,我不能不管。”醬油哥把最後一口煙吸完,“誰讓他是我加入獵人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驅靈人這一行,不得善始,不得善終。”醬油哥轉過來凝視段雨的眼睛,“這是老一輩流傳下來的話,我覺得說的很對。段雨,你打算後麵怎辦?最近帝都越發的不太平了,而且在張家世界的事情,這兩天的功夫都傳開了,有人說你是英雄,拯救了所有人,也有人說你是幕後黑手,其實一切都是你在背後設計的。”
“你信?”
“信個屁,從你這傳出來的消息,能信一半就不錯了。不過,你是該走了。”醬油哥說。
如今的帝都:南希躲在暗處,莫羨和血玉下落不明,整座城市上空的怨氣始終不肯散去,大大小小的各類組織隱藏在這座偌大的城市中,養兵蓄銳,隨時準備爆發衝突。這座城市就像一根弦,被繃到了極致。
“還沒到時候。”段雨說。
在張家的世界中,段雨是唯一親手觸碰到了血玉的人,他確信血玉具備吸收、封印靈魂的能力,為了鍾雲渺的未來,他必須留下。
“行吧,總之你小心點,有事吱聲,我可不想過兩天給你獻花。回去了。”
醬油哥拄著拐,一晃一晃的走了,段雨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很久,直到滾燙的煙蒂落在手背上,才回過神。
葬禮當天晚上,張家就又有一個成員死了,算了算,這是第五個人,距離張傳仁去世,已經過了三十五天。然而,眾人的反應平平,不論張家成員還是驅靈人都麻木了,當悲傷、恐懼這類情緒被剝離後,就隻剩下期盼。
期盼再死兩個人之後,這場噩夢能夠真正的結束。
當天晚上,段雨正在研究資料,鍾雲渺敲門走了進來。她散著頭發,穿了一身到腳踝的白色寬鬆睡衣,懷抱著一個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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