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客戶公司擬定了一份收購協議，並作了部分行政關係調查後，方狼坐在會議廳內喝了好一陣子咖啡，一直沒有等到劉閏民的回信。

    疲憊的他隻好離開海訣事務所，去往父母家吃午飯——兩位老人家有十幾天沒見兒子了，準備了豐盛的菜肴。

    由於興浦牌電車出了些毛病，還在修理中，他選擇乘老式公交出行，車上人少、安靜，有利於舒緩精神。

    不過，車窗外慢慢倒撲的景色連綿得不像話，樹木、柵欄、立杆等一齊連成軟線條，在樓房這類事物表麵塗寫著，行人和其他小型車輛則被壓縮成點點鏽跡，似乎有些蒼白的、毫無特色的人臉夾雜畫麵內，仔細看去又分辨不了什。

    方狼這才注意到兩通電話進來過，分別是媽媽和蠢牛，他回撥短號“56190*”，不料恰在這時蠢牛趕著又撥過來了，還居然搶占了信號線。

    他隻得接起來。“你還真是夠牛，用了阿拉斯加聯盟的手機卡吧，有屁快放！”

    對方聲音遲了一秒。“我鍾子牛不是吹的，這次一定要拿到新潮代旅遊園區的經營權，狼大狀，幫我排查排查風險，順便投資入股……”

    “最煩你們這些諧音梗了，管你什朝代，我可沒錢投，你現在真不是那個腳踏實地幹好事的主了，整天琢磨著發橫財。”方狼從嘴角擠出話來。

    “諧音梗？這說你知道新潮代啊，那更好半了，晚上來五畝廣場一聚，有好酒！有新朋友給你介紹。”

    “基本沒空。”方狼又敷衍了幾句，掛掉電話。

    他正要重撥“56190*”，又被公交車上的電視聲給打斷了：本台最新警示，隆友市民請注意，此前C區發生的兩起不明死因案件，今天淩晨六點十二分在B區重現，受害者已增至八人，請廣大市民見到穿戴橡皮服的特別人士，主動向警局或戒備部提供線索，如果疑似橡皮人者已經死亡，請不要靠近，遠離並盡快報案……

    隆友市新聞一台的專門報道啊，聽起來是連環殺人案啊，不，昨天那警官說疑似自焚事件。

    剛想跟其他兩個乘客聊聊的方狼，不免聯想其中的詭異之處。他沒有多話，匆匆下了車，到達父母居住的，位於荷花湖畔的三層小樓。

    他覺得整件事似乎跟自己有一絲牽扯，就說：“媽，爸，橡皮人事件看來有可能繼續，吃完飯後你們盡快搬到明威舍，我跟你們一塊，呃不，我叫人來幫忙。明威舍離這遠，應該不太會受自焚事件波及，實在不行，去E區二叔家也行。”

    體態微胖、笑聲很大的方媽媽迎著兒子，說：“哪有這嚴重？你也太敏感了，我和你爸都沒真見過披著橡皮的人，我倆都快退休了，接觸陌生人少，這幾天也沒去劃水、打球、聚會啊，未來一段時間也想待在家，沒什可怕的。”

    方狼的父親方傳厚戴著老花鏡，從一本小書冊抬頭，說：“和你的業務有沒有關係？沒有人委托你？跟你說，少摻和那些怪事。”

    “我哪有摻和，躲還來不及，你們想，畢竟最先兩起自焚發生在C區，大概率說明C區是墮落勢力的大本營，我擔心你們才想到換地方住，反正我們親戚不少，老房子明威舍也夠寬敞，簡單打掃打掃就是。”

    菌湯山雞香鍋端上來後，一家三口又聊了一通，最終沒有就搬住與否達成一致意見。

    倒是方媽媽接了一個視頻聊天後，表示要去看女兒和小外甥。

    “正好！就到應琰家坐坐，我也好長時間沒去下棋了。”方傳厚大聲說。

    “老頭，你又去麻煩閨女，不合適。”

    “怎不合適，閨女好不容易回來本市，女婿也轉到熹高大學任教，我們還沒為他慶賀慶賀，眼下就是機會。”

    夫妻二人合計著，決定了後天動身。

    好極了，就等你們表態……方狼知道父母性格都有不合情理的倔，不太會選擇聽自己的建議，於是故意沒把姐姐一家作為目標，實際上，他當然希望父母能夠去姐姐那暫住。

    飯後十五分鍾，劉閏民來電說：“女客戶瑪麗.龔有些瘋癲，一直要求你把掛曆古物還給她，我說你們倆到底是什關係？咋來的古代掛曆？”

    “蝦米東東？掛曆？鬼拿她的掛曆了，掛曆……不妙，你安排哪見麵？我立即出發！”

    方狼驚詫之餘，忽然把所謂的“古代掛曆”和斜向小道的那“梯形框架”聯係在一起，瑪麗.龔指的就是沒被燒盡的梯形物吧，是她的東西？

    “閏民，穩定好瑪麗.龔的情緒！”

    “又來，話說不清楚，到底是什迷情啊，你個狼頭怪，哎，我在友誼茶館等著。”

    明明是春天，手機屏上人的哈氣卻明顯起來，似乎要把劉閏民的發言給線條化顯示。

    同時，新聞一台的現場畫麵，那些模糊的橡皮事物也在半開的玻璃窗上呈現、蠕動，慢慢生出小觸爪，像手機支架的足片。

    家的窗子也要變成手機屏？要跟真的手機屏合並啊，雖然是幻想，可真的無法忽略，虛幻景致渲染過多，也是會深度襲擾現實滴……

    方狼不遲疑，一口水沒咽下就跟爸媽說“再見”，急匆匆來到街邊，這時他發現，一直沒掛斷的電話劉閏民的聲音剛剛才響起來，而之前沉默掉的話也都以畫麵的形式被記住了。

    “前夫和女鄰居也都說她神智不清，我看，她可能會報警逮你，你有虧心事的話，絕不能再跟警方糾纏啊，喂，狼幹部你聽沒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