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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海驚呆了。

    上馬石旁邊不遠的青石板地上，擺放著一溜亮發光的銅盆。盆扔著幾塊黃燦燦，油乎乎的東西。銅盆四周的地下也散落著同樣的東西。

    胡大海先是用髒兮兮的袖子擦擦快要掉下來的鼻涕，然後使勁吸著鼻子，一股香味瞬間充滿大腦。從打來到這個世界上，胡大海吃過不少東西，酸甜苦辣，香的，臭的，黴的，什滋味也聞過，隻要是能吃的，能填飽肚子的，他都吃過，但唯獨眼前這個東西，他見都沒見過。

    胡大海肚子發出一陣陣咕咕的怪叫聲，嘴角也流出了長長的涎水。他是個要飯的，但並不是個無賴，潑皮，他靠吃百家飯討生活，但從來不偷不搶，眼瞅著扔在地上的好吃的，胡大海緊緊褲腰帶，擦擦嘴角的涎水，轉身向高高的台階走去。

    “汪，汪，汪——”兩條象牛犢一樣大的狗攔在了台階口。

    胡大海想繞開走。以往他到大戶人家討飯，常常被狗攔住，甚至咬傷。他心清楚：大戶人家的狗招惹不得。他隻想要點吃的，不想惹麻煩。

    可是，兩條狗好象和胡大海杠上了。左攔又擋，狂吠不止。最後，那條灰色的狗竟然下口咬住了胡大海的褲腳。

    也是胡大海反映靈敏，閃躲得快，隻覺得腿象針紮了一樣，有些輕微疼痛。

    兩個站在大門口的兩個門衛哈哈大笑。

    胡大海也是一時情急用力一掙，狗是鬆口了，但褲子卻被撕開了一條大口子，直直地扯到了大腿根。

    灰狗發出幾聲淒慘的嘶鳴，夾著尾巴跑上了台階，徑自躥到右邊彪形大漢的腳跟前，嗚咽直叫。

    “奶奶的，哪來的老麻虎，找死不是！”彪形大漢惱羞成怒抄起旁邊豎著的一根大棒，就要衝下台階。

    也就在這時，黑漆的大門打開了。

    “奶奶的，大白，叫魂呀，還是哭喪啊！”又一個膀寬腰粗的大漢晃晃悠悠走了出來。這人就是“簸箕兒”鎮的百戶【 注 1 】，孛齊兒的孫子。雖然祖上是蒙古人，但他是在鎮上出生的。鎮上的漢人們習慣叫他少將軍，他倒也欣然接受。

    灰狗跑到少將軍跟前，一邊委屈地嗚咽著，一邊回頭衝著胡大海齜牙咧嘴。

    “沙魯【 注： 】咋啦？”少將軍回頭瞅瞅提木棒的大漢。

    “少將軍，這個臭要飯的……”不等大漢完，少將軍哇哇叫了起來，“狗奴才，竟敢欺負本將軍的兒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邊邊從腰間拔刀。

    “行了。大呼叫的又咋啦？”隨著聲音，大門前呼後擁又出來一大幫人。話的是中間的老婦人。她是少將軍的額吉。也是孛齊兒家族現在年紀最大的老輩。鎮上的漢人都叫她老夫人。

    聽完門衛的話，老夫人哈哈大笑：“這，沙魯是想換換口味嘍。”著緩緩走到台階前朝胡大海擺擺手，怪怪一笑。

    “臭要飯的，老夫人叫你呢。”門衛雖然還是很凶，但畢竟有了笑臉。

    胡大海這些年走街串巷挨門乞討，也瞅出來了，越是豪門大戶越是吝嗇，摳門氣。特別是那些官宦人家，尤其是那些北方來的韃子不光不給吃的，還常常……。剛才他並不曉得眼前這座豪門大院的主人身份，現在從出來的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和話聲，他認出來了：這也是一家韃子。他有心想走開，但饑腸轆轆，肚子咕咕叫，瞅一眼旁邊地下黃燦燦，油乎乎的東西，他還是身不由己地走上了高高的台階。

    “快，快，攔住他！”老夫人一手用絲巾捂著鼻子，一隻手直擺活。同時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嘴嘟嘟囔囔。

    門衛將胡大海擋在了台階中間。

    “你是要飯的？”老夫人白眼一翻。

    胡大海點頭。

    “想吃油餅，是不？”老夫人指指旁邊地上的狗食盆。

    “油餅？”胡大海連連點頭。他長這大，還是頭回聽狗食盆的東西叫油餅。

    老夫人哈哈大笑。回頭朝旁邊一個丫鬟嘀咕了幾句。丫鬟回身進了大門。臨走還招呼走了灰狗沙魯。

    不一會，丫鬟領著沙魯回來了。沙魯嘴還叼著一個油餅。

    老夫人瞅瞅胡大海，又問：想吃嗎？

    “想。”胡大海看著沙魯叼著的油餅，努力壓製著不讓口水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