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哥興衝衝地直奔門外，差點和一頭紮進來的穩婆頭兒撞個滿懷，那個臉上紅撲撲滿頭汗津津的胖婆娘咧著大嘴笑道：

    “恭喜皇後娘娘，大吉大利，是個又白又胖的皇子！母子平安！”

    一向最討厭下人沒有規矩的皇後沒有怪她莽撞，笑吟吟道：

    “不用你本宮就聽出來了。孩子呢？”

    “馬上就抱過來，奴婢搶先來給皇後娘娘報喜。”

    帳外的明媚的陽光從掀起的門簾中照射進來，映得菩薩哥的臉上霞光燦爛，她笑罵道：

    “原來你跑這快是來討賞，金嬤嬤，今本宮高興，除了該得的，每人加銀五兩，賞你二十兩，讓瑤琴帶你到內闈司去領吧。錦瑟，快去報告皇上！請皇上到本宮帳中來看皇子。”

    錦瑟現在是皇後帳的主管，主要職責仍是貼身服侍皇後。她已經三十歲了，菩薩哥離不開她，舍不得放出宮，她自己也始終表示不想嫁人，要一輩子服侍皇後。現在皇後有了嗣子，她不光為皇後高興，連自己都覺得終生有靠，眉飛色舞地答應了一聲“是”，立即命人備了便車親自跑去報告。

    菩薩哥腳步輕盈地走進產帳時，懿妃好像睡著了又好像在昏迷，剛剛的生產過程讓她耗盡了體力。由於懷孕以來美味珍肴吃得太多，胎兒重達七斤，盡管是第三胎也都遇到難產。從清早陣痛到嬰兒呱呱墜地足足用了兩個時辰。隻見她陷在枕頭中的臉顏色慘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頭上，眼窩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帳中收拾得幹幹淨淨，除了空氣中殘留的腥氣看不到一絲血跡汙漬。她睜開眼睛，見到菩薩哥站在床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聲音微弱地道：

    “皇後娘娘，是個男孩。”

    菩薩哥點頭微笑：

    “是個男孩，你終於生了一個皇子。”

    耨斤掙紮著扭頭，看到貼身宮女正站在皇後身側，道：

    “狗兒，快去抱來，讓皇後娘娘看看，我也還沒有顧上看他一眼呢。”

    狗兒不動，要哭似地撇了撇嘴。

    “快去啊！”

    菩薩哥伸手輕輕拍了拍耨斤身上的錦被：

    “我已經看過了，好漂亮的白胖子。我已經讓奶媽嬤嬤把他抱到皇後帳去了，妹妹你不介意吧。你累壞了，要好好休息，等身子養好了可以過去看他。”

    耨斤愣住了，雖然好了要過繼給皇後，可是沒想到自己一眼都沒有看到就被抱走了。懷胎十月，臨盆難產，差點把命都給丟了，從身上活剝剝地掉下一塊肉，就這樣見不到了。她好像一下被掏去了五髒六腑，胸中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要是早知道如此，應該一生下來就把他緊緊抱在懷。雖以後還能見到，但看皇後這個樣子，恐怕再也不能像母親一樣抱他了。她忍了又忍，還是淌下兩行淚來，道：

    “奴婢怎會介意呢，龍子就是為皇後生的，隻是讓娘娘等得太久了。娘娘一直不放棄，終於等到他，臣妾怎能不知恩圖報呢。皇後愛他疼他，是他的福分，臣妾太高興了。”

    懿妃得一半是不得已，一半是真心話。入宮十四年了，自己能有今就是因為和皇後有這樣一個約定，等了十三年，生了兩位公主，按皇後早就應該另選別的嬪妃做這個約定了，可是皇後卻沒有，原因很多，但對於耨斤來也算得上有恩。菩薩哥為耨斤掖了掖被角，道：

    “了多少遍，咱們是姐妹，別總算是娘娘、臣妾的那生分。我會報答妹妹的，皇上和我都要重重地賞賜。內闈司要為妹妹晉位。我還要讓皇上多眷顧妹妹，你才三十二歲，身子骨好，一定會有自己的兒子的。另外，岩母堇十二歲了，浞卜的正室一直空著，就是給她留著呢，咱們姐妹親上做親，好不好？”

    耨斤被她溫情款款的話得心稍微好受了些，又被這些慷慨許諾砸得有點發蒙。金銀財寶都還在其次，皇上的眷顧，有皇後的安排自然會多些，但願能再生兒子，彌補心的傷痛。岩母堇的終身，能嫁國舅是最好的婚配了。皇上現在有了十來個皇女，還沒一個有這種榮幸呢。菩薩哥有一兄一弟，哥哥蕭紹矩，由皇帝欽定娶了梁王隆慶的嫡女太平公主，弟弟蕭紹業，就是皇後口中的浞卜，已經三十來歲，早就娶了好幾房妾，隻是正房虛懸。雖然對於岩母堇來浞卜年紀大了些，聽人也是個紈，可身份顯貴無人能及。這門親事對女兒有益，自己也臉上增光。溫順地在枕上微微搖頭道：

    “妹妹隻做了應該做的，姐姐怎這，這樣重的恩典讓妹妹不知怎樣報答呢。”

    “好了，再這樣客氣來客氣去的就不實在了。妹妹好好養著，我不打擾你歇著了。”

    罷，菩薩哥起身像一陣輕風般嫋然而去。

    皇後剛走，狗兒就啐了一口道：

    “太欺負人了！皇子是娘娘生的，怎連看都不讓看一眼就搶走了。我聽見皇後在外麵，請皇上去鳳帳看皇子呢，那皇上就不會來看娘娘了，咱們準備了一早上，就是等皇上來了一家三口好好聚聚呢。這算什，那邊熱熱鬧鬧，這淒涼冷清，娘娘該有多難過啊，奴婢心都不好受呢。”

    狗兒比懿妃四歲，生得又瘦又，巴掌大的一張臉上長著疏眉細眼薄嘴唇，好像總在受氣一樣。她是蕭耨斤的遠房侄女，時候家窮得揭不開鍋了，隻好到耨斤家蹭口飯吃，做了蕭家二姐的貼身丫鬟。耨斤的家境也好不到哪去，她們一起過過苦日子，狗兒始終任勞任怨忠心耿耿，而且心思伶俐，手腳勤快，成了耨斤離不開的情似姐妹的奴婢。耨斤飛上枝頭做了皇妃，身邊不能沒有信得過的人，就想法子把她弄進宮來做了宮女。聽了狗兒的話，懿妃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串珠辦滾落腮邊，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