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話音落下,四下嫉妒目光頓時收斂。
藏書閣編纂不同於翰林院編修,後者屬於內閣預備役,身份清貴,前者純粹就是修補典籍的清水衙門。
“朕允了。”
隆慶帝沒有任何為難,反而關懷道:“唐愛卿年老,當值不必點卯,內帑中有一株玄參,賜予愛卿滋補身體!”
“謝陛下隆恩。”
李平安感激涕零,三叩九拜,心底恍然明悟。
難怪在百官口中,隆慶帝乃千古仁君,尋常老者聽到這幾句話,縱使讓他抄家夥上戰場都不會皺眉。
李平安剛剛退回原位,百官中有人出列,是禮部嚴尚書。
“唐編纂六十中進士,乃文道昌盛,國泰民安,方才降下祥瑞,臣為陛下賀!”
其餘官員勳貴立刻醒悟,齊聲跪倒恭賀。
“臣為陛下賀。”
新科進士從無數人中殺出來,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反應絲毫不比百官慢,一時間祝賀聲響徹勤政殿。
隆慶帝笑容滿麵,輕撫胡須:“眾愛卿平身,朕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比不得皇爺定鼎之功。”
百官聞言,又是一頓輪番誇讚。
這個說陛下謙虛,那個說當今賦稅是季祖時數倍,又有人說陛下已經五年沒批死刑,仁德無雙。
李平安聽得心生疑惑,怎沒人提先皇功績,稍稍抬頭看向右前方。
兒子唐英官至刑部員外郎,感應到目光,給了老爹一個無奈眼神,微微搖頭歎息。
站在更前麵的吏部尚書,內閣之下
李平安恍然,讀書人不喜先皇。
“現在的新派官員,也不是曾經的新派,純粹成了一個名號!”
君臣互相吹捧過後,隆慶帝又關切了幾句頭甲三名,新科進士麵聖結束,由內侍領著到旁的宮殿等候瓊林宴。
李平安站在角落,時不時有同年過來打招呼,連狀元公都不例外。
一個仕途沒威脅的祥瑞,沒人不願意交好!
……
數日後。
李平安終於忙完了應酬,晌午時分來到天牢。
昨日宴席上已經知會過,牢中幾位官員早早在門口等候,一是歡迎陛下眼中的祥瑞,二是尊重陸京手中的權勢。
官員後麵跟著十幾個獄卒,眼見著李平安走過來,不禁露出敬佩、尊重。
當年卑微的差役,如今高中進士為官,當真是能激勵人心!
為首的劉司獄歡迎道:“唐大人,麵請。”
“劉大人無需客氣,本官也是牢的老人,回來就像回娘家一樣!”
李平安一句話逗樂了眾人,氣氛頓時歡快許多,孫主簿、常校尉等人紛紛上前搭話,隱隱帶著幾分恭維奉承。
牢誰不知道,前些年馬主簿走了陸尚書關係,調往涼州任職。
從縣令開始一路晉升,如今官至涼州通判,六年時間抵得上過去二十年奮鬥,當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說話間來到廨房,已經準備好了兩桌酒席。
幾個官員在一桌,另一桌是與李平安相熟的胥吏,譬如魯禦、餘差撥等等。
現在的餘差役已經不是先前的餘差撥,職位父辭子繼,二十幾年間,牢已經換了一代人。
吃罷酒席,李平安提出探望恩師。
劉司獄頷首道:“唐大人盡管去,需不需要陪同?”
“恩師畢竟是犯人,我自己去就行。”
李平安取來食盒,打包好酒菜,一路來到天牢最深處。
甲三十六號獄。
這間牢房非同尋常,關押過的犯人至少是三品大員,現在關著的是前太傅,也就是隆慶帝潛邸時的老師。
“俞先生,學生來探望你了。”
李平安敲了敲欄杆,從食盒中取出酒菜,一一擺放好。
這些年讀書有十幾位老師,對他們不會這般尊重,畢竟是犯了罪進來,學問與人品不等同。
唯有俞太傅不同,他是殺人後自願入獄。
所殺之人是個惡貫滿盈的紈,稱得上為民除害,隻是從法理上來說,苦主不要官,俞太傅就有私刑之嫌。
俞太傅盤膝而坐,聞言緩緩睜眼,見李平安身上的藍羅袍。
“中了?”
“中了!”
李平安躬身道:“多謝俞先生指點,嚴座師網開一麵,通過了我的試卷。”
連續幾年考試不中,聽從了俞太傅的主意,考試前散播了幾個祥瑞傳言,其中就有“花甲進士”傳入嚴珅耳中。
嚴珅今年主持科考,聽到傳言後就將其坐實。
“姓嚴的這廝向來喜歡溜須拍馬,有機會怎能不抓住!”
俞太傅說道:“也是你學問足夠,隻因年齡太大屢屢落榜,否則老夫可不會幫你。”
科舉是為朝廷選拔人才,雖然沒有規定年齡,八十老翁也能參加,但是錄取時會有舍取,免得中了進士又不能為朝廷效力。
李平安看著俞太傅吃飯,好奇問道。
“俞先生這般手腕,怎讓人逼的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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