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景似雨 本章:第28章

    與此同時,城外穀域山下翠竹苑中,雖已正值仲夏,但院中卻比外麵涼爽了許多,仿若季節也落後了一拍。低垂的柳枝隨風輕擺,飄落的花瓣在空中旋轉飛舞,春意依舊流連纏綿。碧水池塘之中漂浮著數片蓮葉,上麵還殘留著不知是昨夜的雨水還是清晨的露珠,被風吹碎了,顆顆圓轉如珠,散了又聚。兩隻鳥雀躲在石榴樹濕潤的綠葉之下,時而嘰嘰喳喳歡聲交談,時而梳理羽毛俯身偷看。

    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如同一陣清風般掠過碧水池塘,白袍闊袖輕輕一卷,池塘之中那朵妖異赤紅的蓮花骨朵便被卷入袖中,水麵不帶起一絲漣漪。而零落漂浮的九片蓮葉,原本暗綠之中夾雜幾抹猩紅,卻隨著紅色妖蓮被卷走的瞬間急速萎縮枯竭,如同一具鮮活的肉體被瞬間吸走了渾身血液而變成一具枯瘦的幹屍。

    白袍的主人將紅色蓮花放入一隻碧綠色的翡翠玉碗之中,用同樣質地的玉杵輕輕將花瓣在玉碗之中細細碾碎,一灘鮮紅如血的液汁隨著玉杵的碾壓緩緩滲出。原本赤紅的花瓣,漸漸變得蒼白無色,最終融化在了紅色液汁之中。

    蓮池的中央立有一個竹亭,亭中放著一張竹製臥榻。榻前的茶幾上放著一隻銅質熏爐,一縷爐香如遊絲般嫋嫋升騰。此時竹榻上正俯臥一赤身女子,僅在腰臀間搭了一條紅色麻紗。她的頭頸軟若無力,輕輕靠在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枕頭之上,兩條纖若無骨的玉臂將水晶枕頭輕輕攏在臂彎之中。一隻手中猶握著一枚翡翠發簪,另一隻手五根纖細的手指卻擺弄著一隻空了的酒杯。烏黑如瀑的長發披散開來,覆蓋在她纖弱苗條的後背之上,隻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長腿。從黑發縫隙之間,隱約可見女子的後背,若隱若現,一片猩紅。

    竹榻凝涼,石枕透寒,女子的頭微微側了一下,露出半張絕世的容顏。喝下了烈酒的紅唇,燦若春華。一隻似醉非醉的杏眼斜斜向上一挑,看向了隨風而至的那抹白色身影,此刻他正背對著竹榻立在竹亭之外。風揚起他的烏發長衫,遙不可及。

    白袍男子調勻了花汁之後,輕緩轉身,緩步走到竹亭之中。他在臥榻邊上的一張竹椅之中坐定,將玉碗輕輕放在竹榻之上。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白袍闊袖之中無聲無息伸出,如春風拂柳般拂過俯臥女子的後背。原本如同一片黑紗鋪蓋在背上的青絲,隨著這隻手的撩撥,悉數朝女子身側飄蕩開去,露出後背之上一片驚心動魄的妖冶和猩紅。

    女子原本白皙光潔的後背之上,刺有九朵猩紅色的蓮花骨朵,朵朵花蕾飽滿,含苞欲放。它們是如此形象逼真,每片幾欲張開的花瓣之上,都帶有細如發絲的紋絡。仿若女子的後背,就是竹亭之外的那塘蓮花池,而須臾之前還在池塘之中隨波搖曳的蓮花,此刻正生長在她的背上。九朵蓮花骨朵的脈絡根莖深深紮入血肉之中,隻待合適時機,盛開怒放。倘若靠近了細細觀看,就會發現,花瓣之上每條細微的紋絡,麵都隱隱有紅線遷移流動,如有血液流淌一般。

    白袍男子將猩紅色的蓮花汁水注入豪豬刺中,在女子的後背之上,一針一針將如血汁水紮入蓮花葉莖之中。隨著每一次針刺入肉,女子的眉頭都輕微皺了一下,輕咬了一下如血般猩紅的嘴唇,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身上每一寸肌肉也沒有移動分毫。而她背上妖異的蓮花骨朵,卻如同活了一般。每一針刺入,都有紅波流動,如嗜血妖魔,豪奪分食每一滴紅色液汁。這是一場靜默的饕餮盛筵,每吞噬下一滴紅色汁液,九朵蓮花的骨朵就更加飽滿一分,似乎聚集所有的能量,隻待明晨的一縷陽光就可盛開怒放。

    白袍男子終於將所有的液汁悉數刺入女子的後背之中。他將玉碗和針刺放下,起身站了起來,如欣賞一幅絕世佳作般凝視女子的後背,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微笑。許久之後他輕聲道:“九命妖蓮,花開九次,每年隻開一朵。汁液如血,奇毒無比。若是等閑魔獸,隻沾上一點汁水,便足以去了它數十年修行。但金雞魔獸,在地之間輾轉修行了不下千年,隻其中一朵妖蓮,遠不足以要了它的性命。也隻有此法,在妖蓮盛開之前將它采下,植在你的背上,用你的血,供養了它們九年,也延緩了它們盛開的時間。明日醜時,待金雞啼鳴之時,九朵蓮花同時盛開,也正是毒性最強之時。屆時你便知該如何去做,才能報了你父母兄妹之仇。”

    完這番話後,男子轉過了身,衣袖飄飄,已然出了竹亭。

    臥榻上的女子,這才輕輕抬起頭,愁顏微醉。透過垂落眼前的縷縷青絲,目送白衣男子的背影,如一陣清風般飄過蓮花池,消失在翠竹院內百花深處。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輕輕滑落。她閉上了眼睛,將臉又埋進了水晶枕上的青絲之中。

    此時百花深處,一綠衫女子和一隻足比她高出一個身形的白色鷹隼,正呆立不動。一人一鳥,如同雕塑般麵對著眼前的浩浩花海,萬紫千紅。十餘年前,這一人一鳥還是水火不容。每次見到對方,不是相互挑釁就是互相掐架。這幾年綠衫女子的性情改變了,本領和修為更是與日俱增,鷹隼早已不是她的對手。隻是她已經失去了孩子行徑,如今已沒有誰能夠輕易挑起她心中波瀾。鳥鳴獸語也漸進熟練,這兩年和鷹隼形影不離,相互間能以言語溝通,倒漸漸成了知交。

    白衣男子還未行至跟前,白色鷹隼已然轉身,對著男子發出一聲低鳴。男子清淡一笑,身形一晃,白袍飛揚,卷起一片花香滿衣,人已經跨坐在了鳥背之上。

    綠衫女子臉露焦慮之色,終於開口呼道:“先生,您這就離開了嗎?”

    白衣男子輕輕點了一下頭:“嗯!明日醜時過後,我會讓希革回來接你。”

    綠衫女子心中自然明白,白衣男子的意思是:待明日醜時,金雞啼鳴,九命妖蓮同時盛開,其劇毒積聚於竹亭之中那名裸身女子的背上。隻要金雞吞食了女子,縱使它有千年修行,殞命也在瞬息之間。既為此處百姓除去了金雞魔獸,永不留後患。也讓裸身女子親自殺了金雞,為十年前被金雞奪去性命的父母兄妹報仇雪恨。

    那時綠衫女子也沒有必要再留在此地,鷹隼希革自然會前來將她帶回到白衣男子身邊。

    希革輕緩抖動翅膀,轉頭看了綠衫女子一眼,口中低鳴兩聲,似是做告別致辭。

    綠衫女子上前兩步,道:“先生,攸寧和先生朝夕相處已有十年光陰,如今讓她命喪於此,先生難道不會心痛不舍嗎?”

    白衣男子清淡一笑,不答反問:“阿念會嗎?”

    綠衫女子一愣,還未做細細思量。鷹隼希革卻已抖動翅膀,利爪在地上一蹬,馱著白衣男子直抵雲,片刻不見了蹤影。

    綠衫女子輕歎一聲,心中暗自問自己:“我會嗎?”

    五年前在九焰山上,剛剛從山腹禁閉處被放了出來,見到伏若贏身邊陪伴有一清麗絕倫的女子,阿念曾心痛欲絕,幾欲自絕性命。然而這幾年漸漸了解,這個女子名叫洛攸寧,原本是穀域山下農家女兒。祖祖輩輩靠在穀域山上種竹為生,然而金雞作祟,燒了他們賴以生計的竹林。原本山火隻在穀域山中肆虐,並未燒到山下。

    但漸漸的,穀域山中無一物可燒,山火就慢慢向山下蔓延。在洛攸寧九歲那年,大火燒了她的家園,連同父母兄妹,隻有她一人,因留宿在澄水城中親戚家才僥幸逃得性命。

    而阿念火燒九焰山藏書堂,隨後被幽禁在山腹之中的十年光陰。伏若贏一直未曾遠離九焰山,他就在東南一帶遊走。一日路過澄水古城,見城中火光四起,煙霧彌漫,正是城中居民聽從遊方道士建議,在城中燃火薰草。城外西郊的穀域山中,隱隱有異象,似有魔獸出沒。於是伏若贏便入山中一探究竟,愕然發現一年約十歲的女童,一身紅衣,****雙足,手中高舉著一個熊熊燃燒著的火把,高昂著頭,正與一隻渾身赤紅的雞頭怪獸對視。

    這隻怪獸雞冠赤紅如火,尖喙利若金鉤,身形長約十餘丈,形若巨雕。雙翅張開,卻輕薄如蝠翼。隻是每一個關節處,都長有銳利倒鉤。周身上下不長一片羽毛,反而布滿了金紅色鱗片。背脊之上長有一排血紅色尖銳脊刺,根根樹立,長的有數尺,短的也半尺有餘。一雙金黃色的三趾利爪,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細,上麵布滿細細龍鱗。最為怪異處,是這隻怪獸身後拖著一條長長尾巴,形狀如同鼠尾,粗細靈動卻如同一條巨蟒。

    伏若贏饒有興趣地觀看眼前的一切。那時,金雞怪獸屈膝俯身,巨大的腦袋幾乎貼到了地麵之上,一雙鬥大的眼睛不見瞳仁,卻如琉璃般發出黃綠色光芒。似乎要將紅衣女童的身軀,淹沒在它雙眼發出的刺目光芒之中。金雞的腦袋垂的再低,它雙眼所在的位置,也比女童的身長高出丈餘。然而女童的臉上毫無畏懼之色,就如同她是鼎立於地之間的複仇女神一般。她的眼中充滿了仇恨,高昂著頭,迎著金雞魔獸輕蔑的目光,如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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