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我疑惑道。
“世道艱難,女兒謀生又比男兒更不易。”尚書脫下外袍,緩緩道,“以小友之見,女子如何自如?”
“這...”我資曆淺薄,一時語塞。從軍,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從商,打罵憑客去,見人笑三分;從吏,絲竹亂耳目,案牘勞形魂......想來世間最自如的女子,便是我這名不副實的巫女了。
我拜禮道:“勞煩尚書賜教。”
尚書:“擇良婿,相夫教子。”
“呃...啊?”我一時愣住。
尚書:“鸞疾之人,必有此話。”
猛然間,一抹記憶刺襲而來。
西月祝舞,難學難精。但西月巫女高夫人,天賦異稟、一舞傾城。祝舞與淨魔並無半分關係,隻是西月民眾需要一個“樣子”去相信。而高夫人,就是那個最好的樣子。
京兆府高老爺,嚴禁內婦拋頭露麵。
若非如此,西月巫女,遠未輪至我。
巫女大婚,虔聽神意。
神意,出自巫女之口。
但她卻道:“女子以夫為天,祝舞有甚要緊。你也得早日求令師尊為你定親才是。”
我始終無法將此話者與傾囊相授、諄諄教誨的高夫人視同一律,明明這是一個人。
數番想過,若高夫人真心害我,根本犯不著使用魔物。每日這番半個時辰,我便提前跳下高台。
我時常迷茫地望著她的眼睛,雖然我那時未習窺靈之術,但我清楚地知道她眼有著對祝舞的熱愛。那是一種純粹的熱愛,與民眾的敬仰無關,與...郎婿的好惡無關。
原來是鸞疾。
高夫人,你很痛苦吧。
“鸞疾,”尚書的話語將思緒扯回,“真是一杯美鴆。”
我不解道:“都中女子,沉醉於此嗎?”
“沉醉的不是女子,而是眾生。”尚書在少年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又道,“男子又何妨?至高不過從官。勤勉為政,為民請命,竟不如工於心計、攀權附強。”露水滴入我的掌心,撞出一陣陣涼涼的刺感。尚書也望向那片葉,自顧道:“水自下而流容易,往上,難喏!”而後,他釋然笑了笑,卻道:“也或許,清醒者是她們,愚者是旁人。世間之道,誰又能說得準呢?”
鸞,飛不出高牆嗎...
尚書對那少年道:“教予你的,可還記得?”
少年用力地點頭:“記得記得!尚書老爺說的,都記得!”
尚書:“見到州知府怎說?”
少年:“州老爺,此物乃家母特意囑托。下官雖為永昌人,卻怕買櫝還珠。久聞老爺懂行,還望笑納。”
尚書放心稱道:“對啦對啦。”
“尚書老爺,”少年懵抬起頭,“要是州老爺不給我辦,這細珠可不白送了。”
“你呀你呀。”尚書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少年的額頭。
少年靦腆地笑著,如同山巒邊上那一層淡橘色的暖輝。
世間...之道嗎?
寒風瑟瑟,魔物在嶙峋亂石之後蟄伏,荒草之間,魔隱如暗潮一般湧動。
“晚輩還有要事,先行告退。”我連忙辭別,離行千米後,刻意放慢步伐。所幸,那數十隻魔物盡數尾隨而來。既是衝我而來,尚書與少年便可平安無事。
魔物亦步亦趨,魔息慢慢攀爬上我的背脊。
咚、咚、咚!
胸腔傳來不安的共鳴,隱晶像宴桌上的佳肴,一旦開席,饗客便在頃刻間蜂擁而上,大快朵頤。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