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做完了法律意見書，盯著滿屏的字，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倦怠。

    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整個右手手腕是酥麻的，他雖然很想睡覺，但他看一眼時間，已經快到淩晨十二點了，已經這晚了，可是章暮言下班時明確告訴過他，十二點前要他把文件發過去給他，如楚思索片刻，他還是將文件發給章暮言，然後給他撥打了個電話。

    安靜的夜，鈴聲響了幾聲，章暮言才接起，他並沒有馬上說話，如楚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章律師，我剛才把文件發到你微信。”如楚說，“章律師，我對這個案子的想法是……”他不急不緩的匯報，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水流嘩啦聲，還有勺碰撞杯壁發出的清脆聲音。

    電話那頭亂七八糟的聲音消失，隻能聽到章暮言略顯悠長的呼吸聲，應該是在抽煙。如楚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周圍又冷又靜，隻有章暮言時不時的“嗯”一聲，漫不經心，但低沉有力。

    章暮言其實根本沒聽，也沒打開如楚發過來的文件，他點了根煙，閉著眼，迷迷糊糊的倚著床頭打盹，偶爾附和如楚一聲，以示自己在聽。

    如楚匯報的很仔細，章暮言對如楚非常滿意，人聰明，但沒有小聰明；人話不多，但並不木訥；人脾氣好，但不懦弱；人勤奮，但不功利。這種聰明又自律的助理，每天的進步都是顯而易見的，章暮言自然對他很放心，好像，現在對他不僅僅隻有放心……煙頭燙手，章暮言一下子清醒過來，嘴說：“嗯，這個法條引用的不錯。”

    這天，如楚到法院簽收材料，回來直接到了章暮言辦公室，他輕輕敲了一下門，聽到章暮言在屋喊了一聲，“進。”

    如楚推門進去，“章律師……”坐在章暮言對麵的人回過頭看著他，如楚隻覺得眼前一花，腦子便嗡的一聲，呈現了瞬間的空白。

    “如助理……”章暮言開口，“什事？”

    如楚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咬了一下後槽牙，盡量用平緩的聲音說道：“A公司的那個案子，對方上訴了，我去法院把上訴材料拿回來了。”他上前兩步把材料放到章暮言的辦公桌上。

    那人眼睛一直就沒離開如楚，饒有興趣的看著如楚，說話卻是對章暮言說的，“言哥，這位就是你的助理？”他聲音充滿了純男性的磁性，非常的好聽。

    如楚抬眼，一不小心正盯進那人眼睛，如楚心咯一下，仿佛被人照胸狠砸了一拳。

    六年了，這個周生辛還是這幅人模狗樣的可惡樣子，一點兒沒變。

    周生辛不動聲色的笑著，也不等章暮言回話，他先問道：“如助理全名叫什呀?”

    如楚愣了一下，難道周生辛也忘了他了？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就一緊，有種莫名的……可是，見周生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如楚心氣得想拿鞋底抽他，周生辛則是眨著眼睛笑著，“如助理這是怎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如楚強自鎮定心神，看著周生辛注視他的眼睛，又看到章暮言若有所思的看看周生辛，又看看他，如楚騎虎難下，他隻能說道：“我叫如楚。”

    周生辛發出長長的一聲“哦”，聽得如楚更氣了，這個周生辛給他的感覺還是原來那樣，張揚、狂妄、傲慢，渾身撒發著高人一等的盛氣，讓他所得隻想咬他一口。

    如楚咽了口氣，忍下心火，對章暮言說道：“章律師，我先出去工作了。”

    章暮言輕點了一下頭，“去吧。”

    周生辛笑了笑，“再見，如助理。”

    如楚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再見，隻是“嗯”了一下，轉身就走，他帶上門的一瞬間聽見章暮言問：“小辛，你認識如助理？”

    如楚手一頓，聽到周生辛笑道：“如助理是我高中的校友，在我們學校特別出名，我認識他，他可能是不認識我了。”如楚將門關上，呆立片刻，他才緩緩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整個下午，如楚過得都有些昏昏沉沉，迷迷惘惘的，接不完的電話，回不完的微信，打不完的字，他讓自己足夠的忙碌，可是忙碌好像也無法衝淡某些回憶。

    他是真的恨周生辛啊，恨周生辛把他變成現在這樣。

    他高考結束那天，周生辛給他發了個定位，又發了兩個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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