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轎子,我撐著額頭,閉著眼睛淺淺的憩著。對於這一次入宮,我心倒是沒什波動,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木美人也好還是蘇白也罷,都不過是在一些常人難以瞧見的地方給我下些絆子罷了。其實我跟她們都清楚,這種絆子扳不倒我,也傷不到什筋骨。頂多就是被排查嚴管一陣子。不過這不是她們的目的,她們的目的是讓我的形象在外廷受到損害,以導致我從根本上就失去對皇後的競爭。
“這有什用呢?”
我睜開眼睛,喃喃自語了一句。
從前我從不及對皇後的位置產生覬覦之心,母親大仇未報,南詔又尚未太平,我又何曾想過這些。不過所有的平靜到最後都被打破了,是她們親手打破的。自從薄月死後,我波瀾不驚的心已經再難平靜,又到沈流蘇中毒滑胎,我心中已是滔巨浪。既然她們以為我要搶,那我便真的搶一次吧。以前總是聽人,人是會變的。在初到大唐的時候,在初入皇城的時候,我心中目的堅定不移,哪怕跟李忱已有夫妻之實,母親之仇我卻仍不敢忘記。不過慢慢的,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
可悲又欣慰。
“娘娘,到了。”
隨著杜興夫的話語,我緩緩從轎中走下來,看向麵前莊嚴古樸的宣政殿。
“皇上就在殿內,娘娘請……”
杜興夫朝我擺了擺手,姿態謙卑。
我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朝著宣政殿走去。
隨著殿外太監一聲尖銳洪亮的“貴妃娘娘到!”我慢慢的推開宣政殿的大門,目光看向殿內。大殿之內,數位大臣在兩派表情嚴肅的正襟危坐,在我打開大門的時候目光隻是稍微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別處。正坐之上,一身龍袍的李忱風采依舊,歲月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痕跡,他一頭白發若雪,目光如炬。我低頭淺笑,不由想起我第一進宮的場景,在大殿之上,群臣眾妃無不側目與我,他坐在龍椅之上,如今日一般挺拔桀驁,目光如水。隻是當初我不過是一個的南詔公主。而如今,我已是後宮三妃之一。
我踏出一步。
除李忱三公外,群臣盡皆起身衝我行禮道:“參見貴妃娘娘!”
“平身。”
我嘴唇輕啟,雙手攬在袖中,走到殿中:“妾身參見皇上,諸位大臣。”
“免禮、賜座。”
李忱輕輕挑眉,嘴角笑意盎然。他輕輕的掃了我一眼,手掌微抬,像是一柄不會彎曲的結實戰刀。
杜興夫緩緩抬過椅子放在李忱旁邊靠下的一點位置,我衝他點了點頭,坐在上麵。門外駐守著的海東青麵無表情的將殿門關閉,陽光盡散,隻餘下幾縷光芒照射在大殿之中。我緩緩的抬起旁邊桌上的茶杯,伸手輕輕的吹了一口氣,淺飲一口道:“不知皇上因何事叫妾身前來。”
李忱正欲開口,卻見一位麵容嚴肅頗有些威嚴的老者自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瞧著我道:“老臣鬥膽問娘娘一句……不知娘娘,可知道邊關戰事如今如何?”
這位大臣身穿一身紫色官服,臉上威嚴十足,幾縷白須精短而幹淨,眉頭皺起,在我眼中竟有幾分逼問的意思。這老者我是認識的,魏魏申之,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魏征魏丞相。李忱向來以太宗皇帝為榜樣,不僅通讀史書,還將太宗皇帝以人為鏡以史為鏡的良好傳統銘記於心。李忱偏愛紫色,所以這官服,朝中隻有少數幾人得李忱禦賜紫袍。當初魏入仕之時,李忱親自接待,歎稱魏便是他的魏征,其對魏的重視,不言而喻。
“魏大人的是青龍山一役還是玉龍城一役?”我毫不避諱,看向魏,開口問道。
“看來娘娘對邊關的戰事很清楚啊。”
我話音剛落,隻見另外一位坐在座位上的大臣冷笑一聲,我掃了他一眼,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尉木辰。
“太尉言重了,妾本就是皇上的嬪妃,妾的老家又在邊關之外的南詔,恐怕就是想不關心都難。”我將茶杯輕輕的放在桌麵上,語氣輕柔。這些日子,雖然我久不出宮,不過邊關的事情我自然是了解得到的。有李忱對我過的,當然也有家中來信過的。長安本就離邊關不遠,書信也頗為方便,所以我得來的消息縱使比這些大臣們晚,也晚不了多少日子。
“哼。”
木辰冷哼一聲,不苟言笑。
在一旁站著的魏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邊關戰事告急,我大唐策府損失慘重,其玉龍城士兵更是死傷慘重。而作為盟軍,南詔卻並未出一兵動一卒。老臣聽宮中信差,娘娘最近跟家中可通有書信,所以……若是娘娘方便,可把那書信拿出來與我等相看一番?”
赤裸裸的懷疑。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死死的盯著魏。作為皇上嬪妃,南詔公主,無論哪一個身份擺出來,在這宣政殿內,除了李忱以及三公之外,無不要對我行禮稽首態度謙卑。但是這魏竟然如此出言不遜,其言行無異於我串通南詔將大唐孤立,此等罪名與通敵賣國有何區別?我看著魏,良久,冷聲道:“魏大人,這番話,你可是要負責任的。難不成你覺得是我顧影憐串通父王通敵叛國不成?”
“老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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