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邊還未泛著魚肚白的時候，集市上就已經熱鬧非凡。大商販打著或深或淺的紫色狐火燈籠，偶爾也有不用狐火而是人類的普通紅燈籠來照亮攤位的，點綴在紫色的長街，像開在薰衣草花田的金盞花。

    吆喝聲此起彼伏——這點倒是和人類的菜市場差不多。

    穆睜開眼睛，結束了他短短三個時的睡眠。

    他是個典型“九等血統”的流浪商人，走南闖北到處掙紮著過活，做的都是些坑蒙拐騙雞鳴狗盜之事。什時候在一個地方騙不下去了，什時候挪窩。

    他家親戚近乎死絕，早年還有個妹妹，那時他帶著妹妹四處流浪，也算見識過這大陸的歌舞升平和孤寂落日。他妹一走，他孑然一身，也不在乎自己的賤命什時候到頭，日子過得倒是越發隨心所欲，所有張狂和邪惡通通流於表麵，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角色。

    也是因為這個，他時常被人追殺。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卻全胳膊全腿幸運地苟活至今，不得不這個人可能出生在了狗屁股後麵——狗屎運奇佳。

    穆先是張望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盯著他的巡邏士兵，這才伸了一個巨大的懶腰，從三層高的石料建築屋頂上一躍而下。臨近地麵的時候腳踝上的減速器發動，他就地滾了個圈，正好一片不落地將周圍一圈的雞毛沾了個遍。

    “奶奶的！”他跳起來低罵一聲，伸手利落地從自己身上薅雞毛。

    他的減速器是偷來的，很久沒有維護了。上麵靈雀的羽毛都已經磨沒了保護罩，連羽毛也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根，原本就是次品，這下更是功效勉強，超過二層樓的高度就幾乎不能做到默暘斯那般身輕如燕。

    穆轉出巷子，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個時候的早市上人來人往，是狐族集市最熱鬧的時候，肥羊通常就在大約一個時之後出沒。他這幾日在這瞎逛，已經把這的情況摸了個透。

    今日集市上的人似乎格外多，每個人走到盡頭的時候幾乎都提滿了東西，討價還價的聲音快吵翻了。店家把存貨一筐筐地往外搬，依然還是有很多店供不應求。

    “老板，今的果椒怎賣啊？”穆摸了摸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又翻了一番自己的錢袋，走到一處蔬果攤前。

    “四十銅幣一斤。”老板坐在陰影，懶洋洋地回答。

    “不能吧？昨你這個還是三十銅幣一斤。”穆錯愕了一秒，拎起一個果椒上下掂了掂，“最近生意好啊？”

    “可不是嗎？不買走開啊，別影響我做生意。”老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穆不動聲色地放下果椒，沉吟兩秒，嘴皮一翻，靈巧地吐出一串尖銳的發音。

    “族外出了什事？”

    他的是狐語，算獸語比較難學的一種。晶狐這個族群生比較警惕，對不本族語言的人類，商販先抬三分利——這幾乎就是晶狐族的本能。

    穆走南闖北多年，學了不少特殊的語言，又長了一張能言善辯的嘴，十分擅長偽裝成其他族類，隻要不讓他用法術，幾乎不會露餡。

    老板臉色一沉，用狐語回答道：“瞎扯什？三十就三十，你買不買？”

    穆訕訕一笑，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他買了一斤果椒，轉頭正要走，就看見不遠處五個人一同行來，為首的那個步履穩健，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正在向走在他後麵一點的一個遮著右眼的少年介紹什。

    那個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個勁地往他不遠處蹦來蹦去分外活潑的女孩身上飄，臉色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少年的身後跟著一個人類少年和一個看起來像是侍女的女孩，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

    “肥羊！”穆幾乎要驚喜出聲。

    其中三人的服侍和狐族分外不同，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外地來的富家子。這樣的人毫不設防地走來集市，簡直就是送上門來挨宰。

    全下的偷都知道，靈族人的錢最好偷。這個族群的人普遍對世界上的什都抱有最大的善意，明知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就是形容他們的。

    穆步伐穩健地走過去，目不斜視地與五個人擦身而過。

    走過去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穩穩捏住了一個厚實的錢袋，光是模重量，穆都能猜出這麵肯定幾乎堆滿了金幣。他欣喜若狂，正要腳底抹油溜走，突然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錢留下。”

    默暘斯緊緊扣著他的手腕，盯著穆的眼睛，吝嗇地吐出三個字。

    穆一見抓住他的是個白白嫩嫩的人類，底氣先足了三分，低聲打商量道：“我分你一半？唉兄弟，同是底層人民，別把自家人往絕路上逼。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