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顧全醒來才看見蘭柳君昨晚的消息，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個女孩子心中的敏感與脆弱。他連忙打去了電話，可是卻無人回應。
“全，你快一點，別讓你爺爺奶奶等著急了。”是母親張玉霞的聲音。
顧全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他多想帶著柳君一起去見見他的爺爺奶奶啊，要是他們能有一個這樣可愛大方的兒媳婦，估計會高興一整天。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要去我爺奶家，明天有空嗎，你要是不值班我帶你在市逛一逛唄。”顧全急切地敲擊著鍵盤。
“好啊，我今天值班，明天有空。”
顧全看到了回複，長舒一口氣。
在爺爺奶奶家大吃大喝一頓後，顧長河已經和兄弟幾個喝得酩酊大醉，開車回家的任務自然落到了顧全頭上，收拾完整間屋子後，顧全握著兩位老人的手辭別。
太陽已經西沉，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車子開進小區，顧全突然想起，給爺爺買的拐杖和健身球還在工地的寢室沒拿回來。
“哎呀，我給我爺買的東西忘工地了，我去拿回來找個時間給我爺送過去。”
顧全先把父親扶上樓，一腳油門向工地奔去，他不僅僅是想拿東西，也想給柳君一個驚喜。
車子停在工地門口，顧全大搖大擺地向板房走去。
在經過會議室的時候，顧全聽到了凳子被打翻在地的沉悶響聲。
好奇心驅使他彎下腰，透過窗戶縫向看去。天色漸晚，顧全隱隱約約看見兩個身影，他揉了揉眼睛仔細觀察。
是杜總！他在幹什？他看見杜總圓滾的肚腩，似乎沒有穿衣服，麵對著一把椅子，前麵有一個人形的東西。
會議室傳來低低的喘氣聲和桌子的吱呀聲，顧全的大腦瞬間斷電，他看到短短的頭發在搖晃，是她嗎？不，不可能！這怎可能啊，她為什這做？
顧全的大腦已經宕機，他心中的白月光發生了月食。他的世界開始崩塌，對於愛情的純淨之地在這一瞬間被擊得粉碎，他出神地望著那蠕動的肚腩，有那一那，顧全覺得生理性的反胃，他對杜總的厭惡在此時達到高潮，他恨不得一腳踹開門，把這隻死肥豬痛打一頓。
可是他知道這樣做的結果，顧全咬緊牙關，雙手痙攣似地握住，將健身球的包裝摳出幾個大洞。
他慢慢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悄聲走開了。
顧全失魂落魄地逃離工地，剛走出大門，一雙有力的手將他鉗住推到了牆邊。
“你剛才在會議室外麵看什？”
原來是雷明，一股怒火從顧全的脊背燃燒起來，他用力踹了這個男人一腳。雷明趔趄著向後退去，眼神卻還是很犀利。
“我是來提醒你小子，管好你那張臭嘴，小心惹上麻煩。”
“你們兩個都不是什好東西，別拿你的髒手碰我”
雷明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說完便走入黑暗中，遠處傳來他一陣陣的咳嗽聲。
顧全的心智已經紊亂，靠著本能開著車向家的方向駛去，好幾次在路口，後車喇叭的催促聲才將他拉進了現實。
回到家，他將自己反鎖在臥室，拚命地回想今晚發生的事情。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他滿腦子都被杜總肥胖的身軀占據，他的體態就如同一條惡心的蛆蟲不斷地扭動並且啃食著顧全。他大概明白了這件事情背後的立即交換，可是蘭柳君啊，你已經有了工作啊，你隻要繼續堅持自己的理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啊，可是你偏偏選擇了這條令人不齒的道路！明天我一定要當麵問個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顧全就收拾完畢向工地駛去。遠遠地看見柳君已經在小土坡上等著她。
顧全機械地向她招了招手，兩個人並排向外麵走去，顧全看到了柳君的臉似乎憔悴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準備帶我去哪逛逛呀。”柳君的嘴角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城北邊有一座山，是個森林公園，咱們去看看景散散心吧。”
說是山，其實就是一座300多米高的小土坡，兩個人順著台階一前一後向上走去，不一會兒便到達了山頂。
山的下麵就是這座城市，冬天的霧氣讓人看不見遠方，隻有幾棟高聳的住宅格外顯眼。
顧全和蘭柳君並排坐著，柳君抱著膝蓋將頭埋在兩腿間，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座城市。
顧全腦子紛亂如麻，呼吸愈發沉重起來，終於他還是聲音顫抖地開了口：“你為什要這做呢？”
蘭柳君似乎預先知道顧全會這問，隻是默不作聲，微笑著凝視腳下的城市。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寒風肆意從山頂衝向山腳，周圍隻有灌木叢在沙沙作響。
“顧全，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可以苛責我，但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
“為什！為什啊！難道我不能幫助你嗎？”顧全絕望地吼叫著，聲音在山頂回蕩向遠方。
“請你耐心地聽我講完這個故事吧。”
“我就是自己申請的助學貸款，她的家之後就沒有再給過我支持了，我本來報的是自己喜歡的生物工程，但經濟上的壓力讓我喘不過氣，就業前景的渺茫迫使我轉到了容易就業的土木行業。”柳君不緊不慢地說，“我靠著自己的努力被分配到了機關的人事科，這是多少土木人羨慕的崗位啊，可是在這個小世界，每個人都過著小資的生活，今天吃漢堡，明天喝咖啡，他們的盛情邀請在我看來是多沉重的負擔，慢慢的我在她們眼成了異類，雖然我在工作上拚命的努力也掩蓋不住辦公室對我的敵意，我沒有辦法，隻能申請下項目，你問我為什不辭職？我太需要這份工作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布爾喬亞怎會能明白呢？”
顧全無意識地張開了下巴，驚訝得啞口無言。
“我來到這，說句不太客氣的話，這低階級的生活讓我才覺得有一些歸屬感，可是我的家庭就像吸附在家畜身上的螞蟥，他們拚命地榨取我的每一點價值，我無法逃脫，他們如鬼魂一樣纏住我，以親情的名義綁架我。我的哥哥需要彩禮結婚，我的弟弟需要供養，我的父母需要我養老送終。”說到這，柳君開始哽咽。
“人在性的這方麵是沒有階級劃分的，杜總那有錢，他還是會關注我這個和他不在同一階級的人身上，因為人性的欲望不分階級。我這做就是因為錢，沒有別的原因，你完全可以像羞辱妓女一樣羞辱我，但我不在乎，因為我別無選擇，我也有我性格的弱點，我永遠不能擺脫我的原生家庭，這是我一生的夢魘，但這種以血緣為紐帶的關係讓我永遠割舍不斷。”
“顧全，我今天說出這些心痛快許多了，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很欽佩你心中完美的理想信念，但現實是即使你為了理想頭破血流失敗了，你還有挽回的餘地，而我的世界沒有退路，我必須向前不能走錯。”
顧全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失聲了，他看著柳君的臉，兩人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一種莫名的衝動讓顧全緊緊抱住了她。蘭柳君也沒有反抗，這種久違的溫暖緊緊地包圍著她，但她的心還是明白，木已成舟就決不能回頭。
下山的路上，兩個人在寒冷中都慢慢恢複了理智，回城的路上顧全開得很慢，他想多陪伴一下這位好朋友，這位讓他再次深刻理解這個世界的朋友。
是時候分別了，顧全望著柳君向項目大門走去，門的那邊沒有光亮，像是通往地獄的大門，顧全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噬。
（二）
元宵節過後，整個中國又開始沸騰起來，人們像候鳥一樣開始了自己的遷徙之路。方力有幸成為其中一員，元宵節前導師就已經連連催促他盡快去報到，在他頂住壓力的據理力爭才有機會喘息。
火車在夜幕發出隆隆的喘息聲，臥鋪車廂鼾聲如雷，泡麵的香味和腳臭味融合在一起。方力靠在車窗邊沒有睡意，麵對未知他總是充滿擔心，他擔心自己下半學期學業的荒廢，於是自己對照課表購買課本準備利用空閑時間自學。
最近他總是夢見朱教授對他大加訓斥，醒來後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是我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方力不止一次告訴自己，沉澱，要沉澱，可眼前問題的出現讓他坎坷難行。
一夜的顛簸後，列車緩緩駛進站台，當車門打開的瞬間，東北刺骨的冷風歡迎著遠道而來的人們。方力趕緊將衣領拉高，將帽子扣在頭上，脖子縮進圍脖。
出了站口眼前是雪國景象，方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呼出的空氣變成一團白霧飄散。方力跟著手機導航走了十幾分鍾到達了公司樓下。
沒有一個人迎接，方力隻得在手機上聯係肖經理。
“肖經理您好，我到公司樓下了。”
“電梯直接上十二樓左轉第一間辦公室。”
這冷漠的語氣讓方力想起了朱教授，他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雲。電梯的門外已經是人頭攢動，方力拚了命往擠，所有人看著他的行李箱都投來鄙夷的目光，似乎在說：“這寶貴的空間還能站下一個人呢。”
來到十二樓的辦公室門前，方力輕輕地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他隻得局促地立在門外，從走廊麵出來的每一個人都會上下打量他，這讓他感到更加窘迫，他掏出手機給肖經理發微信。
“肖經理您好，屋好像沒人。”
“在開會，稍等。”
方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著牆靜靜等待，室內的暖氣讓他不斷地出汗，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一條濕熱的毯子緊緊地包裹起來。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大門打開，麵的男男女女有說有笑地向外走去。方力緊張地立在門外，看到最後一個絡腮胡須的男人在上下打量著他。
“方力？”
“肖經理您好，我就是。”方力趕忙把手伸向肖經理。
肖經理輕輕地抬起手握了握。
“走吧，先放行李。”
肖經理快步領著方力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打開門後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麵的上下鋪留下一條沾滿汙漬的黑黃色被褥，牆角的老鼠屎顆顆分明，方力漂浮的灰塵被嗆得睜不開眼睛，肖經理瞥了方力一眼：“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咱們先去說工作的事情。”
“你今天熟悉一下流程就行，其實很簡單，對接客戶然後做一下材料的財務報表。”肖經理的手指著電腦屏幕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旁邊的人對這個新來的同事沒有什反應，都是瞥了幾眼就繼續自己手頭的工作，方力一邊看著肖經理口水飛濺，一邊環顧四周偷偷觀察著。
“其他不會的，在座的人都可以給你解答，我還有個會，你自己先熟悉一下吧。”沒等方力回複，肖經理接起電話已經走出辦公室了。
方力不安地坐在工位上，四周都被分割開來，隻能看到人模糊的身影在晃動。方力看著電腦桌麵上密密麻麻的表格，不知道從哪開始，想張口問同事，劈啪啦的鍵盤聲讓方力把話咽到了肚。
現在要做些什呢？方力對著電腦屏幕開始發呆，既來之則安之，不行我就慢慢學，方力緊盯屏幕，將每個表格都打開認真瀏覽，可仍然是一團迷霧。
方力將椅子移動，探頭探腦地觀察隔壁同事的動靜，這個男人麵色溫和看起來應該是很好相處的同事，方力站起身，禮貌地站在他的旁邊。
“哥，您好，我叫方力，我想請教您一下，這個表格函數...”
“你自己先好好研究一下，我這兒還有一堆事，我們才來的時候都是自己學會的！”
“好的，好的。”碰了一鼻子灰的方力隻能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繼續混時間。
肖經理這時走了進來，盯著方力的屏幕仔細端詳。
“你這一上午怎什都沒幹，這剩下的怎不錄入進去啊。”
“不好意思啊肖經理，我這個確實沒太看懂這個，我還在繼續研究。”
“不會你倒是問啊，這簡單的東西沒必要耗著，朱教授的研究生能力不應該這差啊。”肖經理毫不客氣地反駁道，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舞。
方力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但又不敢發作，他看著剛才的同事餘光撇向他，恐懼中夾雜著警告。
“什東西！”方力在肖經理走後暗自罵道，看來這貨跟姓朱的應該是一丘之貉，剛逃離虎口又掉進了狼窩，這輩子是不是都擺脫不了這幫畜生啊。方力越想越沮喪，腦海中又浮現出朱教授的嘴臉，要是殺人不犯法多好啊，老子第一個把這頭豬宰了！
可是這個老東西拿捏著自己的軟肋，就像上帝一樣時刻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方力神經質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屏幕上還是密密麻麻的數字，方力的眼神變得渙散，每一個數字似乎都跳動起來，讓他想到了福爾摩斯探案跳舞的小人。
“也許，也許會好起來的吧。”方力喃喃自語道。
（三）
這輛車造型很好啊，適合你們這些年輕人，而且續航能力也不錯，電池是石墨烯的，安全有保障。”車行老板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個牌子最近在做活動，優惠力度也很大。”
郝雲飛仔細端詳著，用手摸了摸坐墊，仔細觀察著每一處的做工和細節。
“我想看一下說明書，了解一下電車的詳細功率”
老板好像看出來這家夥不太好蒙，轉而介紹起了另一款。
“你要是想要續航好的，這個才是最適合你的，石墨烯安全但是續航確實不如這個...”
郝雲飛略微沉吟一下，仔細看了看說明書，終於下定決心。
“就他了，我想換個顏色，就要綠色的吧。”綠色代表生機與希望，郝雲飛希望能給他帶來好運。
郝雲飛猛然想起很久沒有跟顧全聯係了，他們現在算是要在同一座城市了，他的線上騎手申請已經通過，他已經是一名騎手了。
我應該去找他嗎？郝雲飛的心有很大的顧慮，因為上次的“吞藥事件”，他的心充滿了愧疚與自責。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應該找他聯絡感情，我欠了他很多，我更應該珍惜這段情誼啊。
現在，郝雲飛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騎上電車在城市來回穿梭地給他帶來久違的自由，身邊的樹木飛速從他身後掠過，黃色的工作服被吹得沙沙作響，後視鏡旁邊的手機提示有訂單，郝雲飛眼疾手快地點擊搶單，他的第一單由此開始。
由於對城市交通道路不夠熟悉，郝雲飛總是走錯路，要就是在商圈找不到商家的店麵，這讓他急得焦頭爛額。這破爛地圖什能定位高度啊，郝雲飛在迷宮般的商場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商家，前台的服務員卻趾高氣揚地告訴他，還沒有做好，讓他繼續等待。
“中午訂單這多，你要是做不及就別接那多啊，多耽誤時間啊！”郝雲飛小聲抱怨著。
“愛等不等！”
要是放在以前，郝雲飛就要跳起來指著這個服務員的鼻子問候一下她的家人，可是現在他覺得沒必要，底層之間的互相傾軋是有人從中巧妙地轉移了矛盾。郝雲飛沒有跟她計較，找了個位子靜靜等待。
“哎哎哎，這是你坐的地方嗎？”
郝雲飛直接彈了起來，拳頭掄圓就朝這位服務員的鼻子飛去，但最終還是停在空中，服務員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躲進了後廚。
此時後廚的外賣已經打包完畢，郝雲飛核對了訂單就立馬衝出店外和時間賽跑了。
一直到晚上八九點鍾，郝雲飛的電車電量告急，他仍是意猶未盡，冬天的最後嚴寒已經過去，郝雲飛順著河邊的主幹道慢悠悠地騎著，河邊的柳樹上裝飾了很多彩色的小燈，細細的柳條在風中搖擺，好像少女飄揚的秀發。仔細觀察，柳條上已經點綴了點點綠意，寒風已經帶著春天的信息駐足於此。郝雲飛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他的世界喚起了一片綠色的生機，春雨和驚蟄就要來到了，大地要蘇醒啦。
（四）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親愛的同事們大家好！今天，我們聚集在這，共同見證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我們的項目封頂了！在這個充滿喜悅和慶典的日子，我感到無比地榮幸和激動。”杜總撅著肚子激情澎湃地念著手的致辭，台下的同事們懶懶散散地站在一起互相竊竊私語。
“首先，我想代表公司向各位領導、各位來賓表示最熱烈的歡迎和最誠摯的感謝。感謝你們在項目實施過程中給予的支持和幫助，感謝你們與我們共享這個充滿挑戰和收獲的時刻。同時，我也要向辛勤工作的全體員工表示衷心地感謝，是你們的努力和汗水，才使得這個項目得以順利完成。”
“切，有你雞吧功勞。”顧全不屑地小聲罵道。
像這種偽君子真小人竟然也能堂而皇之地站在台上講這些狗屁東西，這簡直是咄咄怪事，他除了肚子能盛一斤貓尿，還有什鱉本事，顧全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餘光瞄去，雷明在冷冷地盯著他。
顧全也不在意他在做些什，項目已經接近尾聲，到時候還不是各奔東西，最好再也不要跟這種人同流合汙！
“最後，我想借此機會向所有的同事們表達我的祝福和期望。我希望大家能夠在未來的日子，繼續保持團結、奮進的精神，為公司的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同時，我也希望這個項目能夠成為我們公司新的起點，引領我們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台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沒人在乎台上的人到底說了什，隻想趕緊結束以後幹活的幹活，休息的休息，領導講話？屁都不是！還不如多睡半個小時來得實在！
杜總對自己的發言很滿意，看到眾人散去，自己還仍在台上背著手四處環顧。
“趕緊寫簡報發到機關，新聞要注重時效性！”杜總對著剛才帶著相機拍照的人連聲催促。
自從上次談話以後，顧全和蘭柳君很久沒有交流了，兩個人都刻意地避開對方，說來也奇怪，最近顧全沒有看到蘭柳君的身影，就連封頂大會這種全體人員參加的活動也沒有看到她。顧全的內心在極限拉扯，一方麵他覺得自己被明確地拒絕了就不應該打擾別人的生活，但他的心中又放心不下，在做足了思想鬥爭以後，顧全決定發個消息試探一下。
“最近怎沒看到你在項目上，是請假了嗎？”
顧全覺得這樣太過突兀，又補充道：“我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關心你的。”
消息發出後顧全就後悔了，這個樣真是畫蛇添足，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我請了假休息，今天就回去了。”
“哦，那好吧。”
顧全心的石頭落了地，隻要人沒事就行，也許柳君也在痛苦地糾結吧，姓杜的真是王八蛋，他怎能裝作無事發生還在滿麵春風地滿世界喝酒吃飯呢？
“全體項目人員請立刻前往會議室召開迎檢會議，收到請回複。”
顧全看到消息，拖拉著拖鞋向會議室走去。
杜總看了看人數，差不多夠了，就清了清嗓子：“各位安靜一下，有座位的找座位，沒有的站著聽一下，咱們簡單說一下...”
門突然受到巨大力量被撞開，蘭柳君的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杜總，胸口上下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去。
“你有什事嗎？”杜總的聲音已經發顫了。
“杜文彬你真不是個東西！你答應給我的錢為什不給我，我家都指望著救命呢！你，你幹的那些破事，你老婆孩子早晚會知道的！我今天就要讓你身敗名裂。”
“你發什神經！有啥話開完會再說！”杜總厲聲斥，想用聲音大來掩蓋內心的膽怯。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有些人的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微笑，看著這場鬧劇如何收場。
顧全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將蘭柳君攔腰扛出辦公室，任憑她的拳頭雨點般錘在自己背上，隻想趕緊帶她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快速地向小土坡走去。
蘭柳君因為剛才過於激動，現在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手臂不由自主地痙攣，顧全就在旁邊站著，靜靜地等她恢複平靜。
柳君的呼氣逐漸均勻平靜，她低著頭，額頭兩側的頭發耷拉下來，正好遮蓋住整張臉。
顧全遠遠地看到，會議室的人三三兩兩走了出來，沒有看到杜總的身影。
“你在這兒休息一下，別走，我馬上回來。”
顧全心中滿是憤懣，大踏步走到會議室門口，看見杜總將雙腿放在桌子上，緊閉著雙眼，嘴麵煙吞雲吐霧，似乎剛才發生的事情隻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顧全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杜總對麵，靜靜地觀察這頭肥豬一臉享受的樣子。杜總睜開眼看見顧全是又驚又喜，連忙將腿放了下去，堆出滿臉笑容。
“來，小顧，坐！”杜總眉頭緊皺猛抽一口，把煙灰彈到地上，“像你這種有責任心年輕人真是不多了。”
“我知道大年初一你幹得好事，你自己是個什東西你自己清楚！”顧全憤怒的心情溢出胸膛，一拳狠狠地錘在桌子上。
杜文彬的臉色登時變得像豬肝一樣難看，自己的隱私竟讓這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給窺探到了，他用顫抖的手點了一支煙，藍色的煙霧覆蓋了他的胖臉。
“說吧，你有什想法或者需求，我盡量協調。”杜總的臉上恢複了那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顧全隻想跟他當麵對質，確實沒想到杜文彬會問出這個問題，顧全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你要當著全項目人的麵，跟蘭柳君道歉。”
杜文彬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對方這幼稚的話是如何說出口的。
“你覺得可能嗎？就憑你一個人的這句話就能詆毀我嗎？我這說不過是給你個麵子罷了，你覺得你能動得了我，年輕人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那你說怎辦？”顧全現在完全處於了被動狀態，他不知道該怎反駁這個老奸巨猾的杜總。
“我不管你們兩個是什關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答應她的事情我會做到，至於你，我希望你能聰明點，咱們可以就當什也沒發生，如果你要是一意孤行，咱們也可以試試看！”
顧全完全被這種氣勢壓倒了，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我會的。”杜文彬吐著煙圈輕鬆地仰躺在座椅上。
“我也許失敗了，不過杜文彬說她會做到的。”
“你沒必要這樣的，你自己的前途也沒了。”蘭柳君慘笑著，“我很抱歉連累了你。”
“人生何處不青山！又不是離了這份工作就活不下去了，這種地方不待也罷。”
“你太小看他們了，你太理想了顧全，人要是活在這個世界上是要像水一樣，遇到堅硬的岩石要繞開，遇到柔軟的泥沙才要切開。”
“可是你如此信奉的教條為你帶來了什呢？”顧全不解地發問，“像水一樣也會有失控決堤的那一刻啊。”
蘭柳君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浮灰。
“顧全，這就是我的宿命，你不要妄想當救世主來拯救我了，這是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的，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的路我會繼續走下去的，我很感激你，但請你以後不要這樣了，我希望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好嗎？”
顧全困惑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看不透她，今天的話無疑是對自己宣判了死刑，他恨自己曾經愛過他，他恨自己見過她最好的一麵。這些東西，從今天以後就隻能封存在記憶了。
“我尊重但是不理解你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我隻希望你對此不會感到後悔。”
顧全不想在這個壓抑的地方多待一刻，他快步走向大門口，蘭柳君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再見了顧全，謝謝你熱烈的喜歡，可我實在是承擔不起，就讓我像風滾草一樣跟隨風的腳步遠去吧。
（五）
清明節前的中原地區總是會下起一場小雨，白河兩岸的桃花在濕潤的春雨中綻放，剛修剪過的草坪散發著泥土的氣息，郝雲飛許久沒有這愜意地在河邊漫步了。
每天超過12個小時的工作讓他根本沒時間放空自己，隨著工作步入正軌，他漸漸適應了這種工作強度以及所麵臨的困難。他不再抱怨顧客隨手給的差評，也不再抱怨商家緩慢的出餐速度，每當事情發生後，他總是積極地溝通爭取能減少損失，很多時候是徒勞無功。
盡人事，聽天命，這是郝雲飛蛻變後心中再也沒有改變的信條，既然有些事情無法改變，那就按照自己的計劃繼續前進就好。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