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眼芒劍戟,心火仇讎(一)
張君雪果然還是沒能取得勝利,她在苦苦支撐了四十餘合之後敗於那位北地劍客的劍下,黯然下台。
裴液接她下來時仍然驚訝不已,她的刀術確實有質變般的飛躍,和紅珠沒教她什刀術,她所用的依然是那門《疊浪》,但發力的方式和對刀的理解簡直判若兩人,在境界隻有七生的情況下,能夠迸發出來的力量竟然明顯超過八生。
“我真沒想到你已七生了,昨日我還疑惑,你怎能這快來打羽鱗試。”兩人坐在夕陽播撒的屋頂,看著遠處的人潮熙攘的十六擂,他們一個人的奮戰已經結束了,一個還沒開始。
裴液轉頭看著她:“你沒用什傷身的法子吧。”
“刀鬼前輩給我吃了許多丹藥和寶貝。說五生也太不頂用了。”張君雪吃著燒餅,含糊道,“……也許有些傷身吧,有時候會痛。不過都沒有大礙。”
“短時間內大量服用,當然會有傷害。”裴液皺眉,將手上餅的油紙往下剝了剝,咬了一口,“而且你也沒有時間夯實境界。”
張君雪搖搖頭,咽下:“刀鬼前輩說,我最好的路子就是趕緊玄門。她說,‘少糾結你那用刀勝劍的想法了,你腦子笨,年紀又大,一輩子要想寫出一門好刀,就少在脈境浪費時間。’”
“我想也是。”張君雪悶聲道,“我就算在脈境好好練刀,也永遠勝不過那些劍……我天賦沒多高,底子又太差。”
照以前在博望時裴液肯定不允她說這種喪氣話,不過雖然隻半年多過去,兩人卻都好像長大不少,裴液知曉天下劍道,因而知曉她說的是實話。
“也是,和前輩眼界高,看得也很準。”裴液咬著餅,笑,“不過她說話直,幸好君雪你脾氣好。”
“我……難道裴液你是我,還敢跟刀鬼前輩頂嘴嗎?她是天下最會用刀的人了吧。”張君雪轉頭有些好奇,想了想,“難道,難道你現在敢跟明劍主頂嘴?”
裴液沉思良久,隻能想到昨夜跟明姑娘講的那句“不懂就少講話”,但其中內情就不合與君雪道了,笑著吃餅:“明劍主不說我笨,隻會誇我聰明。”
張君雪認真地點點頭:“裴液你確實很聰明,天賦又高。”
“刀鬼前輩願意帶你在身邊,正因君雪你身上也有世間罕得的珍貴品質。”裴液道,“你別妄自……妄自菲薄。”
張君雪餅吃完的比裴液還快,赧然笑笑:“我就是能吃苦一些……我真的感謝刀鬼前輩願意收留,跟著前輩學刀的這些時日……過得很開心。”
“是?”
“嗯。我從來不知道,刀有那多的說法,好像每天進步,也一輩子都進步不完……而且,變厲害了之後,我、我幫人家,人們都喊我……喊我……”張君雪低下頭。
“喊你什。”
“喊我張女俠。”
這實在是個挺普通的稱呼,但女子心顯然因此開心,臉上都升起些紅潤。
“想來他們稱呼你時,口氣一定很尊敬。”裴液微笑。
“是的。就是……蜀地話有時候聽不大懂。”張君雪不好意思地悶聲道,“等以後變厲害了,我也想像白鹿宮弟子一樣,行走天下,行俠仗義。”
“君雪你變厲害得很快。”裴液吃餅。
“那、那你呢?”張君雪轉頭看著他。
“嗯?”
“我羽鱗試打完了,你,你這回羽鱗試能拿第一嗎?”
裴液怔住,即便在明姑娘那,他也沒得到過這樣的期望:“啊?”
張君雪黑眸在頭發下,期許地著看著他。
“我怎拿第一。”裴液笑,把最後兩口餅吃完,“你是不是沒瞧鳧榜,那個雲琅【天姥】都多少歲了,從來沒人能贏,大家都是爭第二。”
“哦……那,那你也爭第二?”
“……”裴液頓了一頓,瞧著這位女子,“我也爭不了第二啊,鹿尾我打不過,後麵幾個人若全力的話,我也打不過。鳧榜不是給我排的第七嗎,那就挺高了……君雪,你怎這樣高估我?”
他忍不住笑笑。
“……因為我相信你能拿第一。”張君雪悶聲,抱住膝蓋,“你在金秋武比就是第一。”
“……”
“我心不習慣你拿別的名次。”她又低聲道。
“羽鱗試不是那樣好打的。”裴液道,“每個人不止是為自己,也是為自己的師承揚名。壓箱底的東西都會拿出來,尤其十名以內,每一個名次的差異都會竭盡全力爭取。我想,我也沒必要跟人家爭搶這個,我不是來打武比的嗎。”
“哦。”張君雪悶聲,頓了一會兒,“那,那你就沒有要揚名的嗎,裴液?”
“……”
“……”
張君雪看著他,裴液怔了很久,直到風一吹,手的油紙滑出去了。
裴液和張君雪在入夜時分開,女子擔憂刀鬼前輩的狀況,提前去車邊候著了,裴液望著十六擂靜立了一會兒,撫了撫肩上小貓,低頭向遠處的青色車馬而去。
明綺天初摘魁首,仍在冬劍台那邊,顏非卿楊真冰已回修劍院,薑銀兒則去了神宵別院,今日應宿羽已抵神京,大概近兩日就會見他一麵。
今夜裴液也不回修劍院了,一個人走到車邊,掀簾登了上去。
許綽依然坐在桌邊,襆帽青袍,一壺茶已經泡好了。
裴液在對麵坐下,馬車向東邊輕穩行去。
“明綺天今日真是厲害。”許綽道,“那天地皆白的一劍,除了雲琅,想來也無別處可見了。”
“是太白劍界。”裴液道,“好像是劍君的創製,天下確實隻有明姑娘會了。”
“怪不得,琪花玉樹,碎作亂瓊。”
“我剛剛見了一位博望的朋友,叫張君雪,現在跟在和紅珠身邊。”裴液道,“她黃昏的時候和我說,雍戟在打羽鱗試。”
“我知曉,從他來到十六擂開始,就在仙人台的目光下了。三天來我們一直盯著他,隻不過沒急著告知你。”許綽看著他,“八場都勝得很輕鬆,但你知道,他是用什武器打擂的嗎?”
“什?”
“劍。”
“……”
“是的,劍。”許綽抬指點了點他擱在桌上的武器,“就是這種劍。”
“……他會用劍?”
“第一場時,還並不很會。”許綽將案上幾張紙推過來,“但他進步很快。”
“什叫進步很快?”裴液感覺自己頭次失去了一些對言語的理解,“你說他在三天、八場的比鬥中,有劍上的進步?你是指那種真正的,質變一樣的進步嗎?”
“是的。”許綽道,“他後麵已經開始嚐試弈劍了,第四場時他就很輕鬆地勝過一些成名劍客,到了第八場,就打得很自如了,兩個鳧榜水平的劍者在他手下毫無還手之力。其中一位你也認得,是少隴玉劍冊的戚夢臣。”
“……”裴液低眸拿過來翻看,上麵確實極為詳細地記錄了雍戟的八場比鬥。
“仙人台的人說,他在劍上的眼光極為毒辣,一個關鍵的特點是沒用任何劍招,隻憑拆劍勝了這八場。”
這時候裴液理解了女子口中的“進步很快”,他翻了翻,撂下這遝紙,沉容道:“明日他和誰打,我去看看好了。”
“你想令他和誰打?”
“我想嗎?”
“嗯。今日新鳧榜定榜,夜會排出名次和對陣來。”許綽想了想,“要不將他排高些好了,然後將高閣排低些,令他和高閣打一場。剛好高閣新入修文館,想辦些事情。”
“也好。”
“你想令高閣怎樣出劍?”
“正常打就好,我和這兩人都打過,能瞧出東西來。”
“好。”許綽提筆寫了個小箋,“鱗試前三天要打很多輪……給他們這場排在明天行?我們同去看。”許綽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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