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顫抖的手，嘴唇微動，喚出一個存在了十九年，他卻從未喚過的名字：“寶兒。”

    手撫在這個比他還要高的青年肩上，鄭忽一時之間五味雜陳，感慨萬千，低了頭，誠懇道：“寶兒，父親對不住你們母子。”

    一句話，瞬間拉近了父子的感情。寶兒望著鄭忽，藍眸微微一彎，笑道：“原來父親這樣英氣！”

    這一笑，藍眸無限靈動，寶兒英武陽剛的臉上，綻放出青春之美，帶著陽光般的溫暖，直擊鄭忽內心。

    鄭忽攬住寶兒的肩膀，擁著他向外走去，溫柔道：“寶兒，我們去另外的房間聊聊，讓你母親先洗澡。這些日子，她跟著我受苦了！”

    蓁蓁斜倚在高幾上，笑望著兩個高大身影進了鄭忽原來的房間，隻覺得自己的心，像隻小鳥般要飛起來。

    鳳兒挑眉望著她，詫異道：“主人，一家團聚是歡喜的事兒，您怎哭了？”

    聽了鳳兒的話，蓁蓁摸臉，一手的潮濕。她喟歎一笑：“是歡喜的淚水。”

    水月軒一樓大廳，滿滿當當都是人。

    這些人互相之間全都認識，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有幾個小孩子在廳追逐，平添了幾分熱鬧的氣氛。

    四圍的荷花壁燈全部點燃，似乎嫌不夠亮，又在窗台上掛了許多紅燈籠。

    廳彌漫著淡紅的光，亮如白晝，卻又一團喜氣。

    兩個水月軒的夥計一身紅衣，站在大門兩側。

    大門忽然洞開，從門外首先走進一對老年夫妻，黑衣男子挽著紅裝女子的胳膊，一瞧便是相愛至深的伉儷。

    女子滿頭白發，襯著一聲紅裝，顯得格外精神。

    在他們身後，並行了三人，中間是個英武的青年，在他左邊，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一雙黑眸煜煜閃光；右邊則是位身材纖細的女子，藍眸悠悠，美麗奪目。

    青年白衣，左右兩人卻皆是紅衣，白紅相間，讓人眼前一亮。

    大廳的喧囂嘎然而止，奔跑的小孩子也停下腳步，不眨眼地望著進來的人。

    一個虎頭虎腦、五六歲的男孩兒，忍不住驚訝道：“咦，那不是新繼位的王上？！

    他旁邊是女王，另一邊是誰？”

    他身側是個與他一般大的女孩兒，粉妝玉琢，十分可愛，嘟著小嘴兒軟糯糯道：“虎子，母親說了，隻有在正式場合才稱呼王上。”

    男孩兒白她一眼，反問道：“這不是正式場合嗎？”

    女孩兒撓了撓頭，語塞了。

    五人站在廳內的高台子上，深深施了一禮。

    一個十五六歲的高挑女孩一躍落在台上，委屈道：“父親、母親，你們上來，為何不喚我？”

    說罷，不由分說擠到老年夫婦中間，笑著挽起了兩人的手臂。

    而這對兒夫婦正是木魔和笛煞。

    夫妻兩人寵溺望女孩兒一眼，木魔悄悄兒問道：“菲兒，方才尋你未見，你去哪兒了？”

    菲兒斜睨著父親，嬌嗔道：“去換了身衣服。”

    一個黑影躍上高台，笑著對台下的人拱手，朗聲道：“在下姬顯君，來晚了一步，大家見諒！”

    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對粉妝玉琢的小女孩道：“你瞧我父親，是又英俊武功又好啊！”

    姬顯君在台上道：“今兒姬忽歸來，一家團圓，我們大家也跟著沾光，聚在了一處。

    二十年來，年輕人都變成了中年人，中年人已邁進老年的門檻，但彼此之間的情意，卻隨著時間發酵，愈加深厚。

    來來來，有請姬忽說幾句。”

    他特意用了“姬”姓，而未曾用國姓“鄭”，是把鄭忽看做一個普通人，而非曾做過國君的他。

    這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

    下麵的男子們瞬間起哄：“好！”

    掌聲嘩然而起，小孩子們不知何事，亦跟著用力鼓掌。

    摸了摸自己臉上未曾來得及刮掉的胡子茬，鄭忽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二十年，多謝大家幫我照顧蓁兒和寶兒！”

    隨後，便退回了隊列中。

    人群中響起一片笑聲和叫好聲，夾雜著小孩子的尖叫。

    笛煞出列，抬起雙手壓了壓，大聲道：“我要說的，是歡迎我兒子姬忽回來！”

    “歡迎回來！”

    大廳的聲音出奇的整齊，帶著激動人心的高昂。

    歡呼聲停了，姬顯君在台上道：“誰要上來講兩句？

    今天全是兄弟姊妹，不分高低貴賤。”

    眾人隻是望著他，卻沒人上去。

    蓁蓁出列笑道：“大家各自就坐。